《风波未平》仰望明日

25、阴冷锋芒

　　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零零碎碎地洒在林间、树下，却泻不进那间神秘的房屋。
　　屋里有些闷，不是因为光线的贫乏，不是因为封闭的沉郁，而是因为立在那里的青色身影，自那人身边发出逼人的阴暗，让人心中情不自禁感到一种压抑感。
　　“霜儿，”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了一丝卷意却依然阴沉。
　　“是！”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有些诧异于如此“和蔼”的父亲，霜飒不禁抬了头来看他。
　　“已经这么大了！看来我真的老了。”
　　“爹，”声音一涩，暧昧不清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投射出一个剪影，蒙混不清却仿佛间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额上的刀纹，风霜的镌刻深沉而又无奈，没有人能够躲的开。
　　“这许多年，为父一直把精力放在了教里，冷落了你，你怪为父么？”
　　“爹……”
　　“如今你早已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为父却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
　　“刚才我看见枫儿对你很是在乎，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霜飒冷然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爹，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一向不善言辞的霜飒只能苍白的分辨。
　　“没有就好，其实枫儿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不属于这里，倘若你能令他留下来固然是好，倘若不能，你也不必为自己徒增烦恼。”
　　“霜儿明白。”
　　“其实你们有没有情愫我并不关心，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放走一个红枫公子，对教里已是损失惨重，若再失去一个凝血仙子，为父一生的心血也就白费了，到时，为父很可能不惜玉石俱焚，你明白么？”
　　霜飒眼中露出少有的慌乱，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而且我也相信我的霜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不会让为父失望的，对么？”
　　看着霜飒极力掩饰着眼中的不安，青衣人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一个红枫公子算不了什么的？”
　　从未和父亲如此亲密接触的霜飒，在本该感到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冷了心，身子也僵的如同一具石雕，而那人却浑然不觉般，从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一样的阳光，洒在四方城里便有了些须暖意，甚至吹去了前几天的萧索，带着些须沉思的睿智，撩开了盛秋的气势。
　　皇宫内院里传出阵阵笑声，欧阳飞鹰、玉竹夫人、丁雪莲、上官燕和赛华佗正在围桌而坐，笑意盈盈，谈论着琐事闲情。
　　“你啊！好不容易有空，今天就多在这里坐坐啊！”玉竹看着日渐清减的明日有些心疼。
　　“好，”明日一直为没有时间陪陪双亲感到内疚，今天一得空便来了，上官燕却也恰巧正来看丁雪莲，于是众人便其乐融融聊了半天。
　　“明日啊，也是时候该让仁和自己处理正事了，你总不能帮他一辈子！”此时的欧阳飞鹰正往嘴里送着一块糕点，此时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任何阴谋冷酷。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才能让我偷的半日闲，只怕盈盈早已将我骂上三千遍了。”明日想起刚才盈盈在得知臭豆腐看完那些奏章还需要几个时辰时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禁挽起一丝笑意。
　　“这孩子，有了夫君就不要父母了，天天缠在臭豆腐身边，连看也不来看看我们。”
　　“还是你家燕儿孝顺，几天没来，就不停的跟你道歉，哪像我家的野孩子。”
　　“你啊，有个明日这么优秀的儿子还不知足啊！”
　　“是是是，我该知足了，该知足了！”玉竹笑笑，起身道，“前几日无事，我替你缝了件衣服，我去帮你拿来，你试试合不合适！”
　　“宫里不是有绣女吗？您又何必亲自做？”
　　“从小到大，没给你做过，现在整天闲着无事，就做了几件，你等会，我去去就来。”
　　“衣服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娘的心意！”丁雪莲慈爱道。

　　“燕儿！”鬼见愁的声音豁然在门外响起，脸色有些奇怪。
　　“长风！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已经不碍了吗？”上官燕连忙迎了上去。
　　“待会让明日看看吧！”欧阳飞鹰轻轻微笑道。
　　长风不置可否的勉强一笑，明日见状道：“娘去了许久，我去看看！”
　　“你腿不方便，我随你一起吧！”欧阳飞鹰脸上有了些许担忧之色。
　　“明日，他是不是还不相信你？”他们都很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明日苦笑不语。
　　“唉！一切都是我当初作的孽，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
　　明日闻言，回身轻轻拍了拍欧阳飞鹰的手，道：“别说了，一切有命，您不要再自责了。”
　　“你变了！”欧阳飞鹰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安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
　　明日亦不语。
　　寻花载酒，肯落人后？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时光如水，可以磨平曾经的一切，人，怎么可能不变？

　　“你好自为之吧！”擦身而过的柳思朔朝面无表情的鬼见愁忽然抛出一句。
　　“什么？”
　　“他为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没有资格怀疑他！”
　　盯着她看了半天，鬼见愁忽然冷笑道：“原来你也对他心生爱意了！”
　　“那是我的事，与他无关，与你更无关！”柳思朔也是冷然。
　　“那我是否怀疑他，与你又有何干？”
　　“我只是提醒你，人当自知！”
　　“不劳姑娘费心！”
　　“小姐，”柳枝远远地跑了过来，看见司马长风不禁一脸嫌恶地道：“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说要去见欧阳公子么？”
　　“哼！”鬼见愁闻言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在下挡了小姐去寻欢的路，实在抱歉，如此便不打扰了。”说罢也不再多说，扭头便走了。
　　“你在这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呢？”柳枝闻言，火气便开始上升，想要拔剑，却被柳思朔一把拉住，轻声安抚道：“小枝。”
　　鬼见愁却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凭你想要替姜伯报仇，还是再练个十年八年再说吧！否则，哼……”
　　柳枝本是个直爽性子，当初知道真相后，虽然嘴上对他恶言相向，可是渐渐冷静下来，便已在心里原谅了他，也就不再真心忌恨，可今天被他一激，心中的怒火不禁又燃烧起来，不顾柳思朔的劝阻就想拔剑相向，柳思朔知道她的火爆脾气，怎敢松手，纠缠间，鬼见愁已渐渐走的远了。
　　“小枝，你冷静一点！”
　　“小姐，他……”
　　“别说了！真正该生气地人都没有生气，为了这么点事，我们就这样又何必呢？”
　　“嗯？”柳枝仔细回味着刚刚柳思朔的话，倒忘了挣扎，“谁才是真正该生气的人？”
　　柳思朔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的柳枝更加疑惑：“{欧阳公子？”她试探着问道。
　　“他为鬼见愁和上官燕做了那么多，到最后却连信任也换不到，他不是比我们更有理由生气吗？”抬起头来看到柳枝一脸的惊异加担忧，柳思朔不禁脸红了红，“干吗这么看着我？”
　　“小姐，你……”踌躇了半晌，柳枝还是开口问道：“你不是真的对他动心了吧？”
　　柳思朔轻皱眉头，转身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上官燕。

　　“上官姑娘！”
　　“柳姑娘，”上官燕得体的笑笑，“是要找明日么？他现在在书房。”
　　“多谢，小枝，我们走吧！”
　　柳枝被柳思朔拖着走的远了，才开口问道：“刚才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听见了？”
　　柳思朔轻轻凝眉道：“或许吧！”
　　其实女神龙武功卓绝，耳目自然敏感于常人，刚才的话虽听不真切，却也听见了七七八八，只是心中惊疑：长风难道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吗？

　　“公子，”
　　“柳姑娘，”明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浅笑，对于这个女子，明日有着一种奇异的轻松，是一种安心的信任，很多事情自己根本无需说明她就能明白，除了师傅和易山，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了。
　　“有什么事吗？”
　　“半天月没有回去！”
　　“哦？”
　　“红枫公子和凝血仙子他们现在正在派人四处找他！”
　　“半天月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明日淡淡蹙眉。
　　“他现在武功以大不如前，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江湖诡异复杂，武功高强固然让人不可小觑，只是像半天月这样有心计的人，又岂会因为武功的高低而屈就于人呢？”
　　这一点柳思朔又岂会不知，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现在红枫公子正在四处找他，我们要不要也……”
　　“这倒不必，红枫公子既然已经动手，想来也不会继续留下他了，我们又何必横插一脚？”
　　柳思朔微微颔首，明日却见柳枝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柳枝，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一脸臭臭的鬼见愁！”柳枝想起刚才他的样子不禁又开始冒火。
　　“柳枝，其实那天的事真的和他无关，你……”事情已经渐渐紧急起来，明日实在不希望为了这件事图增麻烦。
　　“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小枝，”柳思朔急忙阻止道。
　　柳枝愣了下，乖乖地闭了嘴，明日却已经猜到了什么。朝柳思朔淡淡一笑，明日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没关系，”

　　“明日啊，”欧阳飞鹰带着身后的清桐笑着道：“清桐为你准备了燕窝粥，”转眼看见柳思朔主仆，脸色微滞，瞬间又笑道：“柳姑娘也在啊，清桐，再去拿些过来，让柳姑娘也尝尝。”
　　“不必了！”柳思朔冷声道，“公子，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柳姑娘慢走！”明日见状也不挽留。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欧阳飞鹰微微叹息道：“看来她们还是不肯原谅我！”
　　明日不在意的从清桐手中接过盅碗，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柳庄主既然肯让她前来相助，想是已经忘却前嫌，爹，您也不要太在意了！”
　　“希望如此吧！只是当初我那样对待他们一家，不管怎样，对我心怀忌恨也是在所难免，”提起往事，欧阳飞鹰除了心中的愧疚，也怕因积怨而拖累明日。
　　“放心吧！我相信柳姑娘懂得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