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听》领让望

19、纪少言

　　差不多到了盛夏的时节，纪少言从补习班回来，坐在车里都是热腾腾的感觉，路边的树荫被太阳照的影影绰绰，然后他就在那片光影斑驳里看到了苏年。
　　小姑娘还有着婴儿肥，有些迷茫的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一只脚还光着。
　　那是纪少言第一次见到苏年，也是狼狈不堪，以至于以后无论他再看到苏年什么形象都可以微笑着接受。

　　那时他才16岁，莫名的就有了一种同情心。

　　等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距离，他才开口提议自己想下去走走随便买本复习资料。
　　老司机并不怀疑他，还笑着嘱咐他早点回家，别光顾着学习。

　　纪少言走回去的时候，苏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正在笨手笨脚的穿鞋，是当时女孩子里比较流行的一种扣带鞋，乱七八糟的带子有好几条，纪少言就站在马路对面边等着红灯边看着她一根根的扣着，偶尔有扣错位置的，她就会停下来认真的看然后再继续。

　　那个红灯整整持续了60秒，纪少言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心情。

　　很多年之后他还记得自己走过去后苏年的表情。
　　有一刹那的惊愕，害怕，到最后无彩的眸子里都迸出了点点喜悦。

　　他随着她半蹲下去，看她才穿了一半的鞋子，问道：“你一个人？”
　　苏年只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其实纪少言也没有和小女孩儿聊天的经历，班里的女生的咋咋呼呼的，没有正经样子，至于家里有个妹妹，不过才四岁就已经古灵精怪的乱出鬼主意了。
　　纪少言伸手接过了她穿到一半的鞋子，继续问她：“你家在哪里？或者是和谁一起出来的？”
　　乱七八糟的带子在他的手里翻飞，不一会儿便系成了一个个蝴蝶结的样子，上下错落。
　　苏年这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怯怯的叫了他一声：“姐姐。”
　　纪少言无语，心想这小孩子该不会是心智不全吧？

　　于是他装作熟练的样子去看她的脖子，看有没有挂吊牌之类的东西，或许写着联系方式家庭住址。
　　女孩细长的脖子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纪少言这才感觉到自己是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者我带你去警察局？”纪少言问得不确定。
　　苏年又呆呆的思考了一下，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绕着一个银色的坠子，在莹白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好看。
　　纪少言握住她的手腕，低头查看着那个坠子，上边有一个大大的念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刻着生辰，然后坠子的底端有一个小小的按钮，他尝试着按了一下，坠子就从中间打开了。
　　里边的纸上写着姓名，联系电话，家庭住址，他略略看了一眼，她住的离这里并不远，公交车两站地就可以到达。

　　“我送你回家？”

　　纪少言第一次用到关系这个东西是在一个月后。
　　那天送苏年回家，他并没有见苏年的家人，只是把她放在家门口就转身离开了。
　　可这短短的一个月，他已经想起那个小女孩好几次，甚至还有些微微后悔没能把她交给她的父母。

　　苏年。
　　他默念着名字，扣响了秦思瀚卧室门。
　　秦思瀚虽然不太靠谱，可靠着家里的关系，还是找来了他要的资料。
　　资料上边写的很清楚，纪少言一目十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部分。
　　苏年并不是他想的的心智不全，只是她十岁那年被人绑架，被关在山上一周多，勒索了几万，被救回来之后就不敢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和男的。

　　纪少言突然笑，自己男生女相还是有些好处的。

　　自此，每个周末放学，纪少言都会绕着半个城市去看看苏年。

　　那时候的苏年已经开始接受正规的治疗，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可眉目间已经变得有朝气了起来。

　　他们城市的冬天还是很冷，甚至昨天还下了小雪，现在一出太阳再加上刮风，路面上甚至有了一层薄薄的冰。
　　苏年在前边走的小心翼翼，纪少言在后边看的愉悦，他从未想过，当初自己一时泛滥的同情心会变成现在的场景。
　　他还没来的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前面的小女孩儿就啪的一声摔倒了，他无奈的笑了笑，很快走上前去，可已经有人快他一步扶起了苏年。
　　是一个个头略矮的男生，脸上还带着羞涩的表情。
　　离得有些远，纪少言没有听到两个人有什么交谈，只是他突然发现，苏年这个小姑娘长的还蛮好看，最起码刚刚那个男生就有些不太正经的想法。

　　蔡妍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儿子的怪异行为，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晚回来一个小时，刚开始她只当做儿子在学校学习，可直到有天他浑身是伤的跑回来。

　　那天他仍旧跟在苏年身后，等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转身离开，在返回的路上却听到几个男生叽叽喳喳的在议论苏年。
　　“那个苏年原来被绑架过，虽然年龄小可长的漂亮啊，可听说当时被……后来不是还转校了吗……”
　　剩下的就是一群男生猥琐的笑。

　　蔡妍生气的罚他写了万字检讨，连带着纪家家规都罚了几遍，他一直在书房呆到天亮，第二天理所当然的病倒了。

　　纪少语有些欠揍的趴在他的床头看他喝药，还笑嘻嘻的小声说：“哥哥，你下次打架一定要带上我。”
　　他不理会，蔡妍在一旁狠狠的数落他，到最后话锋一转，问他是不是早恋了？

　　早恋？
　　马上过年他就十八岁了，能算是早恋吗？
　　他理所当然的摇头，说不是。

　　蔡妍仍旧苦口婆心，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等有了工作才能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安稳的生活，甚至把奶奶陪爷爷打江山的事又拿出来说了几遍，到最后才做了总结，就算是早恋了也没关系，一定要有了绝对的实力才能去追人家女孩儿。
　　纪少言揉着脑袋听她说完。

　　之后的半年他只去看过苏年两次，第一次苏年突然在路上停下来，直勾勾的看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身边经过，第二次是苏年和其他同学结伴回家，他远远看着笑，这个小女孩儿终于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了。

　　纪少言考取的学校是一家外地有名的大学。

　　大学生活多姿多彩，他的样子已经完全长开，还不断的锻炼身体，凭着外貌已经有不少女生给他递过情书，他总是微微笑着拒绝，学校甚至盛传他是个同性恋，他也总是笑着装作不知道。

　　流言被打破那天是苏年生日，他买了当时女生中最流行的小头饰，小礼物装了满满一大箱，端端正正的写了苏年学校的地址和名字邮了过去。

　　他没办法看到苏年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却感觉她总是会高兴的。

　　大学四年，他总是关注着苏年的情况，却再也不做偷偷跟着的傻事，直到他再次和她站成面对面。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生怕自己一个不对就留下了坏印象，毕竟这是苏年记忆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门打开的那刹那，他才承认，他和苏年的确已经有四年没有见面了。

　　当年那个矮矮的胖胖的小姑娘也长成了这般美好的模样，束着一头马尾，仰着头看他，眼睛里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这么多年的时光看向他。

　　他记得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下了冲动，忍下了欣喜问她：“你好苏年，我是纪少言。”

　　你就是这么多年来我念念不敢忘的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