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绘山河[三国]》秋水玉

6、梧桐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王允梳洗完毕，换了身新衣裳，关起门来开始念叨王婵。

　　王允不满地叹了口气：“娉婷啊，之前说好了献舞，为何不换衣服啊！”
　　献舞？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王婵一脸无辜地看着王允：“伯父，董相国最近愈发多疑，在城中加派了不少人手巡逻监视，您是朝中重臣，他的重点防备对象，恐怕就连祖上三代都早已被查得清清楚楚，我的身份又怎么能瞒得过去？”

　　王允微微一愣，低头思忖片刻，觉得王婵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假如董卓早就知道王婵出身万花谷，在司徒府的宴会上，王婵再穿一身七秀弟子的衣裙献舞……其他人或许不会多想，但多疑的董卓却未必，一旦他起了防备之心，后续一系列的动作就不好开展了。
　　所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表明身份，反其道而行之，将一切都光明磊落地放到台面上来，倒还有打消对方疑心的可能。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王允皱起眉头，“也罢，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没教过你该如何做。”
　　王允说得隐晦，但王婵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她听懂了王允的意思。
　　要不是王婵曾经在万花谷跟随大师兄裴元陶冶了多年情操，现在心思沉稳不少，就她以前那暴脾气，当时就跟王允掀桌了。
　　这是哪门子伯父，这么跟侄女儿说话？
　　谁家伯父会闲的没事干教侄女怎么勾引男人！

　　王婵闭了闭眼睛，心想反正我跟你这个老东西不熟，敬你一声伯父不过是看在你跟我伯父一个名字的份上，你要是再这么逼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伯父，”再次睁开眼睛，王婵的目光中平静无波，说出来的话却带了隐隐的寒意，“苏曼莎和令狐伤为什么会出现在府中？”

　　提起这事儿，王允也是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今天要不是令狐伤带着苏曼莎硬凑上来，就凭最后吕布离去时回头看王婵那欲说还休的眼神，王允心中有八分以上的把握能把这俩人凑做一对。
　　但总归是王允理亏在先，不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王婵身上，况且他还得借着王婵来迷惑敌人施展连环计，最后千头万绪在心中转了个来回，王允终于对王婵展颜一笑：“算了，事已至此，只能下回想法子了，今日辛苦你了，早点儿下去歇息吧。”
　　王婵稳稳当当地给王允行了一个礼，语气听不出丝毫不对劲儿来：“多谢伯父。”

　　关起门来，确定周围无人监视后，王婵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勉强咽下这口气，王婵把自己扔进床里拽了张被子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王司徒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猪队友，从伙同大师兄裴元把自己一碗药放倒了送回长安城开始，一直到刚才的献舞施展连环计，王允就没有把事情办好的时候。

　　王婵现在开始担心王允的连环计究竟是跟万花谷商量好过了明路的，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先骗回长安，再半哄半劝强迫她入彀。
　　如果是前者，王婵也就忍了，但如果是后者……
　　不知道送去纯阳宫的信还有多久才能收到回复呢？最近得找个空闲的时间去看看。
　　王婵默默地叹了口气。

　　花园里，青团端着托盘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忽然耳畔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她脚步一顿，好奇地抬头望去，随即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只见一棵原本老老实实生长在园边的枝繁茂盛的梧桐树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中央拦腰折断，向着回廊的方向轰然砸了下来。
　　“来人呀！”青团吓得手一抖，迈开小碎步转身就逃，“救命呀！”
　　青团尖叫着跑远了。
　　绣楼上，王婵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王允消停了几日，开始王婵以为他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后来有一天无意间路过书房，听到王允和管家抱怨，这才知道原来令狐伤最近不知怎么找上了王允的麻烦，三天两头制造事端，把王允折腾得焦头烂额，根本没什么时间腾出手来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令狐伤如何懂得那些官场之中的弯弯绕绕？”王允气愤地拍打着桌子，“定是有人在背后为其出谋划策！”
　　“主公息怒，以树倒而讽刺德行有亏，这都是无稽之谈，”管家在旁边劝慰，“不过说来也奇了，那梧桐树好好地长在院子里，也没见有人去动它，怎么忽然就倒了呢……”

　　王婵回想了一下折断的梧桐所在的位置，又抬手比划了一番……咳。
　　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王婵背着手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虽说令狐伤是敌方骨干，但这件无伤大雅的事情还是挺让王婵偷着开心的，至少她的好伯父最近都没想着把她往吕布和董卓面前送了。

　　没事干的王婵坐在镜子前面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换上万花谷的秦风服饰，揣好银子出门逛街去了。
　　为了掩人耳目，王婵特意在城中慢悠悠地转了好几圈，眼看着临近中午，这才不慌不忙地转了个方向，朝着金市走去。

　　酒肆门口，沽酒女倚着栏杆面带笑容，给王婵舀了一勺酒：“只这一盏，多了没了。”
　　王婵似笑非笑地斜了沽酒女一眼：“小娘子，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今天是今天，”沽酒女眨眨眼睛，狡黠道，“女郎想要千日醉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酒我花了好大功夫才酿成的，不能白白给了你。”
　　“原来是想从我这要点东西？”王婵懒洋洋地端起杯子递到唇边，酒还未入口，香气已经丝丝入扣地在周围弥漫开了，熏得人心中上瘾，让王婵目光一亮，“说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沽酒女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背后有人招呼：“小娘子，给我打半斤杏花酿——”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王婵放下杯子，偏头向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张辽正满脸兴奋地趴在柜台边，目光灼灼，眼含期待。

　　“咦？王女郎？”张辽发现了王婵，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你了，也来买酒吗？”
　　王婵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张辽的话，只听他又继续道：“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这个给你，万年公主下帖子请你去踏青，就在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