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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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7日
天空从昏黄的傍晚到死寂的子夜似乎只用了一分钟。
白岁兰双眼无神地注视着街角，纤细的指尖机械地、一点一点地撕下一株怪异而巨大的植物的叶片。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干枯的碎叶落了一地。
楼下的街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照得旁边高举双手的雕像犹如深夜索命的厉鬼般瘆人。
“呼--”一阵寒风凄厉地吹过，将阳台上的碎叶呼啸着卷向空中。白岁兰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放开被蹂躏掉一整片叶子的可怜植物，搓揉着冻到没知觉的手臂，转身进了卧室。
暖黄色的灯光让冰冷的卧室里流转着一分暖意，似乎连空气也温柔了很多。枕头边坐着的泰迪熊向白岁兰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她扯扯嘴角，似乎想回以一笑，却发现脸冻得太僵，笑不出来。
她视线平移，看向床头柜上的木制相框。里面两个女子手臂亲密地搭着对方的肩膀，一个短发笑得豪迈，一个长发笑得温柔。
她眼睫垂下，嘴唇颤抖着反复开合，最终低低地叹出一声：“姐姐。”
相框里的短发女子依旧笑得洒脱，毫无反应。
“姐姐！”白岁兰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顿了顿，又镇定下来再次开口，“我见到那女人的孩子了，眼睛小鼻子大，满脸雀斑，头发稀疏，丑死了。”
“她男人也不怎么样，才30几岁就有了啤酒肚，对她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她说不要你的房子，哼，她以为我想给？她根本就不配！”
“她那种人、她那种人......”白岁兰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猛地蹲下身体，将脸埋入臂弯中。过了好一会儿，那种令人心惊的颤动才停下来。她站起来，背靠着床头柜再次坐下，不再看相框，自言自语般的说起来。
“姐姐，爸爸种的彼岸花开了，非常漂亮。他让我带一株给你，我半道上给扔了，你不会生气吧？”
“妈跑去五台山旅游了。肯定是去算命的，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有啥好算的。”
“宇哥的儿子考上一中了，我代你给他送了红包，很厚哦。”
......
“姐姐，一年了，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白岁兰声音沙哑起来，“我不能留在这里了，Andrew要带我去美国，说要治好对我的病，我有什么病呢？不开心是吃药能治好的吗？但妈要我去，说出去走走也好，这一年我让她很担心，我不能再这样了，她都那么老了，不能再伤心了......”
“Andrew是个傻子，我又不喜欢他，他就这样盲目付出，跟你一样是个傻子，傻子不长命，我得保护好他，不能让他也死了。”
白岁兰的眼睛呆滞地望向天花板，那里有一块褐色污渍，是她以前开可乐时喷上去的。当时白莲发了好大的火，叉腰拧她耳朵训斥的样子仿若昨日，“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飞机是明天、不，今天早上的。现在我该走了，你会寂寞吗？会想我吗？”
卧室里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白岁兰自嘲的笑笑，起身走向门口。忽又转过身，把相框放进了包里。她看向窗外那株巨大的残缺了一片叶子枯黄植物，柔柔地笑了。
“或许不用很久，我们又能见面了。”
下了五楼，白岁兰原地翻找着车钥匙，街灯剧烈地闪烁几下后猛地熄灭了，同时其他路灯也跟着暗了，只剩下下弦月微弱的白光洒在地面上，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骇人。
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白岁兰正要回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猛地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一拳重重地打在她的腹部，一时间白岁兰觉得仿佛内脏拧成一团，喉头泛甜，她禁不住剧痛弯下腰，黑影乘机一把夺过她的包拔腿就跑！
我的包......姐姐、姐姐的照片在里面！
白岁兰忍着疼，快速脱下高跟鞋，用力扔过去，正砸在才跑了几步远的黑影头上，使他
踉跄了一下，她几步扑上去，缠住他不放，边用另一只高跟鞋打黑影的头边大喊：“抢劫，抓贼啊！”
白岁兰练过一段时间的空手道，力气也比一般女生大，此时又奋不顾身全力攻击，因此这个高大的强盗竟在她手下讨不着好。眼看着远处的灯亮起来，似乎有人正赶来，黑影急了，从裤兜里抽出一把水果刀，用力地捅进了白岁兰的胸口。
温热的血喷射出来溅了黑影一脸，他不敢再抢包，慌张地爬起来跑了。
倒在血泊里的白岁兰紧紧地把包拽在怀里，她觉得疼，又疼又冷，她卷起身体，忍不住把包拽得更紧，仿佛能从中汲取温暖。
有光照了过来，几个人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说话，但她已经听不清了。想开口，却觉得舌头不听使唤。
她知道，她要死了。
借着光，她看见自己的沾血的长发蜿蜒地铺在地上，像被她扔掉的彼岸花，热烈而凄绝。啊啊，姐姐果然生气了。她勾起嘴角，无力地笑了，但是，这次我保护好你了，所以别生气了，一会儿见面时要对我笑哦，我好久没看到你对我笑了。
只是，爸爸妈妈会伤心吧，明明只剩下我了，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还有Andrew，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很累、很痛，不想再走下去了，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再见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白岁兰脱离了痛苦，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世间的一切变得清晰明亮，风卷起一片枯叶送到她的眼前，她认出那是被她撕下来的碎叶，百岁兰的碎叶。她为这份体贴笑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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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对你说了啊？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尖锐的女声传来。
唔，好吵，头好疼。
“她是你吗？你是嫌她命太长是不是！”
别吵，脑浆好像融在一起了，好疼，太阳穴一跳跳地，好痛苦。好想揉一下，为什么手动不了？
“够了，都已经这样了，下次再说吧。”一道浑厚的男声插进道。
他们的声音好熟悉，是谁？唔，一思考头更痛了。
“下次？还想有下次？这一次她就快死了！她要是她姐姐就不该这样害她！”
姐姐？！
白岁兰猛地睁开酸涩的眼睛坐起来，又一阵头昏眼花地倒下去。
“别乱动，你还在输液！”一只大手迅速地按住她的左手腕。
白岁兰努力的扭过脖子，睁大模糊的双眼，聚焦视线。
抓住她手腕的是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面部线条刚毅，薄唇紧抿，仿若带着疏离，浓黑眉毛下的双眸里却透着关心。这、这是爸爸？！不，爸爸没这么年轻，爸爸的头发早全白了。怎么回事？
一个娇小女人挤开男子，摸着他的额头关切地问：“兰兰啊，感觉怎么样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岁兰愣住了，鼻子酸涩起来。这是妈妈，虽然年轻了好多，但那种连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温柔怜爱的表情绝对是自己的妈妈！
怎么回事？我好像死了，不，我的确死了。这里是天堂？不，天堂里怎么能有爸爸妈妈！他们是一定要长命百岁的！
白岁兰挣扎着要起来，白雪松紧紧按着她的手，孟菊看情况不对马上去叫医生。这时，一个小女孩急急忙忙地拥住了她。
“兰兰，不要拍，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下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伴随着略微沙哑的童声，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白岁兰的背。白岁兰停下挣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颤抖的双手轻轻捧住女孩的脸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变小了。强作镇定，不要怕，白岁兰对自己说，她抬起女孩的脸，不要怕，已经没什么能伤害自己了，不要怕。
脏兮兮的小脸上满布着泪痕，比爸爸略淡的剑眉仍是显得英气十足，那眉心间有着一颗小小的痣。
“姐姐！”白岁兰忍不住大喊。
“是！”白莲吓得大声回答，又不安道：“怎么了，哪里很痛吗？还是在生我气？”
“姐姐......姐姐......”白岁兰急切地抱住白莲，大哭起来。多么温暖的身体，多么怀恋的声音，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感谢所有的神！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回到童年了，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什么都没有失去，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不哭！乖，不哭啊，到底哪里疼啊？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啊”白莲也要哭了，你没看见爸爸正狠瞪着我吗小妹！
“姐姐......我好高兴，好高兴......”
“你没事我也很高兴啊，别哭了啊，哎呀，求求你别哭了。”这下白莲真的哭了，妈妈已经带着医生回来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眼神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张医生，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孟菊也急得不行，她还从没见兰兰哭得这么厉害过，都是那死丫头害得，等会看我怎么收拾她！眉头一皱，把白莲吓得差点拔腿就逃。
张医生拍拍白岁兰的头，温柔地说：“兰兰别哭了，再哭眼睛肿了就看不见哦。来，让瘸子叔叔给你看看。”
白岁兰这才想起现在不是哭得时候，她急忙放开白莲，装出怕怕的样子看着张医生。
张医生笑笑，把温度计放进白岁兰咯吱窝里，又带上听诊器听了下她的心跳。问了几个问题。一会儿后看了看温度计就对白雪松和孟菊道：“放心吧，烧已经退下来了。今晚再输液稳定一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孟菊不放心地说：“可她刚刚哭成那样......”
张医生笑着说：“是吓到了吧，大人溺水了都怕呢，何况这丫头才8岁。”
孟菊想想是这个理，就不再追问了。
白雪松压低声音问：“会有后遗症吗？”
“有可能，”看见白雪松瞬间暗下去的脸他急忙补充，“心理上的，可能今后怕水啊，怕一个人什么的，好好陪着她，疏导一下就没事了。”
白雪松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张医生故作轻松，“几位都去休息吧。药里有镇定成分，兰兰一会儿就会想睡了，晚上会有护士看护的。”
此话一出，几人却是表情却各不相同。
白雪松是已经安心的样子，决定回家了；孟菊却还有些担忧，想要陪夜；白莲则皱着一张小脸，一副即将上断头台的苦逼样，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开什么玩笑！无论跟爸爸回家还是陪妈妈留下她都死路一条啊！
白岁兰低头掩饰住满脸的不安，她到现在还对自己回到童年这件事没有实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还是一切是梦，是她的幻想，而且她现在有很多事需要确定。
“爸，妈，”白岁兰小手蹂躏着被角，装出害怕的样子，“让姐姐陪我吧，我害怕。”
“好，”孟菊立马答应，“我也留下来陪你。”
“妈--”白莲哭丧着脸。
“你闭嘴。”
白岁兰了然地看了白莲一眼，“有姐姐就够了，妈你去休息吧。”孟菊眼底的青黑也确实让她心疼。
“但--”孟菊迟疑着，又想到兰兰刚刚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觉得此时她的情绪不稳定，不能刺激她，“那就这样吧，有事就找张医生。”
“好。”
孟菊这才和白雪松走了。到门口又猛地回过头，对白莲凶巴巴地说：“好好照顾她，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白莲差点把头点掉。
确认人走远了，白莲欢快地扑倒白岁兰身上，“兰兰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
白岁兰点点头，“好，我等着。”
白莲又歉意地说：“兰兰，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想不到你感冒还没好透，而且那河原本不深的，谁知道前几天大雨把河底冲了个大坑呢。幸好你没事，不然母老虎就要让我陪葬了。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姐姐说什么呢，你是我亲姐姐。”说到这里白岁兰已经回忆起来了，她只溺水过一次，就是8岁那年。其实不到一分钟她就被大人救起来了，只是原本她就还生着病，天又冷，她受了惊，一下发起高烧来，把家人吓个半死。至于妈妈......她眨眨眼，“妈妈只是觉得对不起我，我身体不好。”
“什么意思？你身体不好我就该被打？”白莲扁扁嘴，又想到兰兰才帮她免去了一顿揍，底气不足地说，“我不是怪你，本来也是我不好。”
“你还不懂。”不懂妈妈对给了我这副孱弱身体的歉意，和担心我会死去的忧虑。
“切，说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你不是才8岁。”
白岁兰一惊，是啊，自己现在是“8岁”，可不能露馅了。不过，她眼眸暗了暗--装小孩我可是很擅长的。
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姐姐，陪我睡觉。”
白莲犹豫地说：“那点滴打完了怎么办？妈要我照顾你。”她可不敢忘记那母老虎的威胁。
“没事，有护士姐姐呢。”
白莲还是有些顾虑，陪白岁兰躺了一会儿，终是抵抗不了睡意睡死过去了。
“姐姐？”白岁兰轻轻地喊了一声，等了等，又大声地喊了一声。
果然毫无反应。
白岁兰爬起来，右手拨开白莲右耳后的头发，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和自己一样的红色斑点，那是她们的胎记。
她又轻轻地从被子里抽出白莲的左手，手腕上的皮肤光滑细致，什么也没有。
白岁兰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擦掉。深呼吸几下，强行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
指尖若即若离地抚过白莲英气的剑眉，眼睫纤长的眼睑，小巧的鼻子，红润柔软的唇。虽然还未长开，但已经是个美人了呢，不愧是我的姐姐。白岁兰欣喜又爱怜地一遍遍描绘着白莲的脸。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白莲的胸口，听着那一下一下规律而有力的心跳。
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门里渗出的血时有多么恐慌，我的心跳从没那么快过，简直要直接跳进门去看你；我的手从没那样抖过，连钥匙也抓不住，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我急得快哭了，却不敢哭出来，怕哭了就成真了。然而，这一切在终于看到你后就结束了，你相信吗？我以为我最起码会哭，可是没有，我检查了你的呼吸、心跳，确认你不会活过来后关了蓬头，用衣服按住你不再冒血的手腕，把你抱到了床上--你可真轻，比任何时候都轻。我擦干你的身体，盖上被子，这样你就像是平常还赖床不起的样子，只是脸色太苍白了，于是我用你的化妆品给你上妆。我技术不好，画不出你英气潇洒的样子，可是你一点也不生气。我拍拍你的脸，叫你起床，你一动不动......
白岁兰终于无声地哭泣起来，她咬着唇，肩膀克制地颤抖，灼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白莲的胸口，很快浸湿了一大片。
她抓起白莲的左手按在自己的心脏部位，用力眨掉眼泪，定定地看着白莲红润的脸，庄重地开口，发出无声地誓言--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