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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筹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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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兴庆十一年五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谢氏。乃丞相谢观鸿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两宫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此。
今日的丞相府格外热闹,自清早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念恩前来宣旨后,阖府便张灯结彩,一众婢女男仆也前来拜见。
殷颐芸坐在雕花的云窗前,一手无意识地抚着博古架上的玉白菜,回忆起昨日同母亲相见时,母亲说的话。
昨日,从老夫人房中回来后,便随母亲身边的信芳去了惜抱轩,看着母亲面容憔悴地躺在卧榻上,殷夫人仍睡着,双目紧闭,频频皱眉,嘴微微抿着,看着十分不安稳。殷颐芸坐在母亲身边,眼圈微红,悄声问侍女信芳,可曾寻过太医?
“请过了,只是说夫人微感风寒,吃几副药,多休息便好了。”殷颐芸轻轻给殷夫人掖了掖被角,“你先下去吧,我陪陪母亲。”
殷颐芸便守着殷夫人坐在榻边,不知过了多久,殷夫人发生一丝呓语,“芸儿,芸儿。”
殷颐芸连忙看过去,握着母亲伸在外面的手,忙道:“母亲,我在,您怎么了?”殷夫人一阵急喘后猛地睁开了眼睛。泪流满面。
“母亲,您怎么了,不要吓我。”殷颐芸不知不觉心里一急,热泪涌上,抱着殷夫人“母亲,您醒醒。”
殷夫人看着殷颐芸的脸,突然之间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殷颐芸只觉心里阵阵剧痛,不知殷夫人究竟梦到了什么,只能小声安慰殷夫人了。
过了一会,殷夫人缓过劲来,哑着嗓子劝慰道“芸儿,吓到你了。娘亲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进宫以后娘便再也没能见到你,这才忍不住,难过起来。”殷颐芸点头,扑倒殷夫人怀里,“娘,您可不要有事。”殷夫人眉眼弯弯地笑着点头,让殷颐芸扶她起身。
“娘,您多多休息。”殷颐芸担忧。
“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寒,几天就好了。”殷夫人走到楠木椅上坐下,殷颐芸给母亲披了一件菊纹浅金色掐丝外袍。
“我的女儿真懂事。”殷夫人笑望着女儿,满心欢喜。
“对了,今天你知道张氏小产的事了吗?”殷夫人正色地对殷颐芸说。
殷颐芸不明所以,“知道了,母亲,只是您身体不适,还是不要操心了。”殷颐芸担心母亲。
“没事,只是你将要入宫,娘亲就给你讲讲后宫生存。”殷夫人抚了抚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镯子,目光悠远,半晌默然无语。
殷颐芸静静地等着母亲回神。
“芸儿,其实这后宫亦如后宅,只不过放大而已,你细细琢磨,皇后等同于正妻,而这些有名号的妃子则相当于后院的妾,剩下没有名号的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而这里的门道就多了。你父亲不愿让我教你,说教的不如自己感悟的。只是娘心疼你,怕你在宫中受人欺侮,你向来心思单纯,家中又少后宅争斗,娘给你提个醒。”殷夫人语重心长地花让殷颐芸蓦然红了眼,扑到殷夫人怀中,默默流泪。
“孩子,这就是你的命。母亲向来不信,那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话,人总是要争一争,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殷夫人拍了拍女儿的头,“即便有些不值得争,是你的,也不要轻易让给别人,给自己添个热闹也好。”
“快起来,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娘的女儿是最好的,你记住,那个位置只能是你的,谁都不能抢。”殷夫人抬起女儿的头,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怜爱地望着女儿。
“现在娘就给你讲讲。”
殷颐芸这才知道,历来文武不和,殷家也无法在独揽朝纲,经常受到兵部尚书顾尚志的阻碍,且顾家历来秉承不参与任何党争,是所谓皇帝的纯臣,不论谁当皇帝,都是保皇派。因此对于殷家同母后皇太后把持朝政极为不满,强力要求皇帝大婚亲政,只是未曾想到皇后竟还是殷家女。而张姨娘的义兄张平则是唯一平民出身的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军中威信极高,可以说是能够打破顾家在军中包揽之势的重要人选,而因此殷父得知张姨娘曾在张平微贱之时施以援手,便趁张云凯旋回京之前将张姨娘从云香院中赎了出来,开脸做了姨娘。这也和张云搭上了关系。
而宋姨娘则是老夫人赐下,因此在老夫人面前极有脸面,甚至可以说是老夫人放在殷母身边的一枚暗探。
赵姨娘则是因家贫被卖入府中做丫头的,因长相甜美,故殷父将其收房。
殷夫人素手拢了拢袖口,道“张氏出身不好,故老夫人不愿其生养,故在其进府之时,诱其喝下绝子汤,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宋氏将此事告之老夫人,老夫人利用赵氏性格粗糙,看似温顺胆小,实则心狠手辣,这才有凝月将张氏推到一事,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却借此敲到赵氏,以免她谋害其他子嗣。”
“那凝月是受人指使的吗?”殷颐芸不解地看向殷母。
“凝月的妹妹凝星在烟雨阁做事,受赵氏胁迫是很容易的。”殷母抿了口茶“更何况凝月十分聪慧,知道老夫人不愿张氏生子,故此事可谓一箭双雕,既讨好了老夫人,又替她妹妹求了个好前程。而张氏因赵氏小产,则绝不会归罪于凝月身上。”
“娘,那爹也不愿张姨娘生子吗?”
“你爹,他可是有个好儿子了。”殷母凝眉,“再说,你爹可是老夫人的好儿子,他是不会忤逆老夫人的。老夫人从此事中重新夺回管家权,既防止了张氏生子,又通过处罚赵氏震慑了后宅的不安分,还……”殷夫人闭口不谈了,
殷颐芸十分诧异,问道:“娘,还怎么了?”殷夫人将女儿垂落的青丝别于耳后,“还让娘亲给芸儿讲讲这后宅之事。”更重要的是借此敲打我,不要过分干预芸儿的事,不过让你失望了,她娘受过的苦,我的女儿可不能再受了。殷夫人心道。
“娘,那您……管家权……。”殷颐芸担忧地望向母亲素白的脸。
“这也是娘告诉你的第二点,有时候得失并不是绝对的,重要的是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殷夫人道“娘亲浸淫后宅十余年,一直牢记当年出嫁前你外祖母对娘亲说过的话,一时的得失无关紧要,一时的退却是为了日后的更进一步。这些道理你只有经历了,才能理解。”殷母语重心长的话让殷颐芸陷入沉思,不过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现代人不曾经历过古人三妻四妾的生活,让她去同她人争宠,实在是颇觉恶心。
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芸儿,你不要担心,娘无事,娘给你选了几个丫头,都专擅一面,你带回去,她们都随你入宫,有事同她们商量商量。这些日子你也要好好准备。”殷夫人疲惫地抚了抚额,又同殷颐芸说了些闲话,便催她回去了。
深夜
养心殿。
厚重的龙涎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宫殿,荧荧的烛火将整个屋宇映照的宛如白昼,烛光打在一摞摞的奏折上,殿内寂静极了,只能听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还有毛笔落在纸面上的摩擦声。透过字的阴影,隐约可见执笔人心事杂乱。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二十余岁的年轻太监边为皇帝打着扇,向皇帝询问着。
兴庆帝抬头望了望,“什么时辰了?”
年轻太监恭敬地回答“回皇上,已经子时了。”
“是吗,这么晚了,这份诏书是谁起草的?”兴庆帝指着御案上摊开的明黄色诏书,眼中猛然闪现一丝怒意。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连忙恭敬地俯身看了看奏折,跪下,内心极其惊惧,“回皇上的话,是大学生顾大人。”
“顾文泽?先帝十七年探花?”兴庆帝目光凝视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回皇上,是顾文泽顾大人。”小太监又惊又怕。
“你抖什么,怕朕?”兴庆帝看着小太监的头顶,厉声质问道。
“奴才,奴才怕皇上。”
“哦,为何?朕难道能吃了你不成?”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太监连连磕头,殿内只能听到头磕在地上的“碰碰”声,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将头摆的低低的,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把耳朵闭起来,生怕听到不该听的,失了性命。
“行了,没用的东西,滚吧。”兴庆帝看着涕泗横流的小太监,失了兴趣。
“皇上,歇息吧。”年轻太监一脸淡定,不慌不忙道。
“念恩,你说这顾文泽是何来历”兴庆帝环视这满殿的宫女太监,低声询问太监李念恩。
“回皇上,顾大人出自青山书院。”李念恩的一句简单地话,回答了皇帝一切的疑问,青山书院,可惜了,这好文采。
“更衣就寝吧。”兴庆帝抬脚走向养心殿深处。
皇宫某处。
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淡烟色纤语裙几分曳地,衣摆下的束带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贵气却不显沉闷。保养得宜的细白手指微曲,轻轻叩击着手中握着的五蝠捧桃的翡翠挂件。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皇上真这么说?”
“是,皇上问了封后诏书是何人书写?”
“知道了,下去吧。”抚了抚额间垂落的秀发,轻声道。
“是,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