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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校啊学校 ...

  •   “我觉得你应该去城里呆着。”耗子把舅外婆亲手做的粑粑(又叫饵块,云南一种食物,大米做的像年糕)在我家门口递了过来,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抓了抓头,又抓了抓耳根,最终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时候你那副样子实在是太让人想打你了!”然后又是抓耳挠腮许久,终于酝酿出我到底是那副样子:“就是你不说话的时候!”
      很多年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到现在也很时髦的词语来形容我,那就是淡定。那一天他跟我说:“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吃惊,什么事在你眼里都是顺天而出,你淡定的样子真是让人无奈啊。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大城市看看,不是昆明,至少应该是南京,最好是北京,上海。”现在想想,人真是长大了就变得虚伪,还是当年那句“太让人想打你了”来得情真意切,不过转头想想他没有提个建议叫我去广东看来也是有点厚道的,因为粤语我实在是学不会,去了那里的结局也许就是语言不通直接饿死街头。
      我走进家门,外婆笑嘻嘻地看着我,接过了我手里的粑粑:“明天吃炒饵块。”舅外婆的粑粑做的村里远近闻名,这也是外婆教得好。耗子他爹就好这口,所以外婆每次做粑粑的时候舅外婆总会热情无比地来帮忙,然后就是耗子他爹逢人便夸自己媳妇儿粑粑又做得好吃了云云。
      日子就这么过着,没事去去耗子那里蹭蹭食,背个篓篓上山捡捡蘑菇,更多的时候在家陪着外婆。外婆坐在大大的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山,我也搬个小马扎坐在一边,傻乎乎地看着那些山。我家住的地理位置很好,门口是田远处是山,我小时候总在庆幸,要是住在村子里面的话那就惨了,外婆要看山就要跑很远到村边去看,而且还要扛着把大伞,不得不说云南的太阳实在是很毒辣,这一点我以及我的皮肤深有体会。那时候小小的我怎么可能一直跟着老人这么闲适地一直看着山,所以坚持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就开始自己做自己的,当时能做的正事就是洗衣服淘淘米,更加当然的是衣服我也不会用手洗因为力气不够,用的是脚。每每都是外婆自在地坐着,然后我拿着一个大大的木盆在一边欢乐地蹦着或者拿着一个小木桶在那里搓着米,唯一的区别就是外婆的位置从门口挪到了庭院中,时不时伸出手来我就乖乖地把头凑过去。自此我们家的衣服就再也没有被拧干晾到衣架上那就是后话了。
      我后来也有想过,自己淡然的性格估摸着应该是和外婆混多了,我们之间几乎什么都不说也能过一天,最多的交流就是外婆伸出的手以及我凑过去的头。
      总觉得自己没有干些什么也没有做些什么,一天就过去了,每天的事都简单无比,倒也觉得不怎么空虚。
      再然后,我就年满七岁了。
      那一天,在省城工作的妈妈回来了。
      我自然是很开心的,围着妈妈转过来转过去,最后扎根在她的怀里。妈妈摸着我的头,虽然感觉没有外婆的舒服,我也没有反对。
      “蓉蓉七岁了。”
      “恩。”
      “妈,我会多回来看看你的。”
      “去吧去吧,丫头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也够久了。”
      “到时候我就接蓉蓉走了。”我有点愣愣地,抬头问了一句:“妈妈,我要去干嘛啊?”
      “该念书去了,傻孩子。”
      那天我拿着妈妈带回来的一些零食,跑到了耗子家,耗子翻着这堆零食,不满地嘟哝着:“怎么没有奥利奥,我记得你妈妈每次都会带的啊。”
      “薯片怎么是番茄味的,我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连糖也不拿一包来,你也太小气了。”
      我瘪了瘪嘴:“不要吃拉倒。”作势要把那些东西拿回去。
      “别别别,我要吃!”
      就这样,我成功地让耗子不再吱声了。
      “念书到底是一件什么事?”
      “应该不怎么开心,我家隔壁的二牛哥每次都是欢天喜地地回来,愁眉苦脸地走。”耗子大嚼特嚼着刚才还说最不喜欢的番茄味子弟牌薯片。
      “你比我大一个月,应该也要去念书了吧?”
      “是啊,不过听说念书是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去外面的出路啊,说起来我妈一直在那里说要好好念书,将来就会有好工作。”
      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拆开一包饼干吃了起来,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外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总觉得自此以后就不太一样了。
      “走,给你看个东西。”耗子起身,拍了拍油腻腻的双手。
      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张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中国地图,手指在身上一擦再擦,然后就开始在上面划拉:“你看,这里是北京,”指着图上唯一一个五角星,“这里是南京,”一个比较大的圈,“这里是上海,”又是一个圈,“这里是……”
      “你这是在干嘛?”我不明所以当机立断停止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
      “你未来的家啊,我不是说你该去大城市看看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你又不识字?”
      “当然是问啦,问问别人哪里比较发达又比较远这样子就看不到你这幅找打的样子……”说着说着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说漏了嘴,耗子马上捂上了嘴。
      我再次瘪下了嘴:“舅外婆!耗子欺负我!”为了写实我的眼中一下积攒了泪水,一副将哭未哭泫然欲涕的模样。
      我瞬间的变化让耗子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然后舅外婆就嚷嚷着小兔崽子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诶哟!妈!我错了!轻点儿啊!”
      总之,我想问问念书是什么样的事情基本就被耗子同学给搞砸了,而后我就把矛头转向了即将有暑假的那些哥哥姐姐们。
      “念书啊,就是在一个大大的教室里上面有老师讲东西,然后你把那些东西记住,可无聊了。”耗子家隔壁的二牛哥如是说。
      “学知识嘛,要乖乖地坐在椅子上40分钟听老师说的东西,然后下课10分钟。上课期间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做小动作,就这样。”长得肥头大耳的仔仔哥如是说。
      “念书就是学习书上的知识,学得好老师会给小红花的。”已经上了五年级的燕子姐认真地说道。
      “小红花有什么用?可以用来玩?”
      “这个,算是一种荣誉了吧。”燕子姐思索了良久,说道。
      从村里的几个读书人口中的只字片语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要踏上一条似乎是在为未来做基础却又不知道在做什么基础的路了。
      八月,我来到了县城,跟着妈妈。离开安家村的时候,外婆佝偻着身子和妈妈一起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了村头,外婆的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笑嘻嘻地说了句:“要乖要听话啊。”转身慢慢地走了,我似乎看到她的手在脸上蹭了几下,妈妈直到外婆没有了身影才叹了口气,拉着我走了。
      那个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小孩子跟着妈妈是天经地义的,慢慢长大了才明白自己对于那个孤零零的外婆的重要性,以及时不时摸在自己头上的的意义。
      入学报名在我被挤得七零八落头晕眼花之后顺利结束,在这期间我被踩了二十七脚,身上蹭上了豆浆,牛奶,烧饵块里的各种酱,包子里的各种馅以及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东西,还好当时是根根倒竖的刺猬头,不然一定被蹭成了杂毛鸡。
      县城里明明不止这么一家小学,大家却非要往这里挤,应该也是出于这家小学严谨的制度以及圈养式的教育有关,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记仇地把被踩了几下和被蹭了些什么死死记住,就从这件事情上我认识到了,我还算是一个记仇的人。
      还有一件很巧的事,就是耗子,我们的安定浩同学,也报了和我一样的学校。
      这一点我还是有点欣慰的,至少上学放学什么的有人陪伴了。
      然后这个小小的幻想在开学之后不就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泡,炸碎在了我的脑海里——安定浩同学因为某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很少能够正常的放学了。这个优良传统再后来虽有所改善,但是依旧没有根治过,初中时是打架被老师留下,高中时是早恋被我的小舅妈留下,总之这位爷就是不怎么喜欢按时回家。
      我只好另寻她人陪我,运气很好的是居然被我找到了一个住的地方差不多近,后来又和我一直考在一所学校的一个人。
      她叫韩莉梅。
      但是很不幸,高中的时候,她变成了我的那个小舅妈,和安定浩同学一起甩开了我自己去过着美好的二人世界,这件事情我至今依旧气得牙根痒痒。
      我说了,我还算的上是一个记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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