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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真是一只沙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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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在明湖旁的一间度假屋前停下,看到有个人从他的车里搬出伏特加,苏格兰威士忌和几瓶Bourbon威士忌酒。
麦克跟他打招呼:“嘿,安迪。“
安迪转身,向我们挺挺大拇指,表示采购成功。
大家在会议室坐定,麦克走上前, 面向我们。
他说:“大家会想,我为什么每年都花这么多钱来这里开会呢?因为这里风景很好,尤其是入秋的时候,湖边的树叶开始变色,十分美丽。。。“
他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 ,说了几句后往外看看,然后很快坐下。
大家窃笑。
我正纳闷, 老板走了进来, 开始说:“大家会想,我为什么每年都花这么多钱来这里开会呢?因为这里风景很好。。。“
大家哄笑,老板呆了呆,然后微笑:“啊,麦克又在学我了。“
他继续说:“我小时候常在这样的湖边度假,那时我开始对大自然感兴趣。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回到野外来想事情。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从繁忙的实验中抽出一天来,无拘无束地,大胆地思考一下我们这个领域里的大问题。“
每人开始简短地报告课题的进展。
告一段落后,老板走到前面,在黑板上画了一幅欧洲地图,开始讲将要品尝的法国和西班牙红酒。
我在品酒时向还不认识的人做自我介绍。
接下来四道菜的晚餐使我酒足饭饱,终于明白当时麦克偷笑的原因。
他对我说:“你的战斗力不止于此吧? 还有啤酒和各种烈酒等着你呢。“
老板坐下来和大家闲聊,我走出去看晚上湖边的景色,碰到李泰根和盖伦在一起喝啤酒。
李泰根说:“我不是不想做科研,但我现在有家有小的 , 靠博士后那点工资是撑不下去了。 “
盖伦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其他工作?”
“绿卡批下来之前我不能走。”
盖伦表示同情:“做研究的人讲到钱总是很敏感,觉得庸俗, 但事实上, 把实验室管理得好、经常发好文章的人都是把这行当生意来做的。”
李泰根问他:“那你毕业后准备干嘛?”
“我想都不用想 , 当然是去制药公司了。”
我越听越觉得刺耳。
李泰根问我想干什么,我一字一顿, 自豪地说:“我的理想一直是在大学里做、纯、科研。”
话不投机,我刷地站起来:“我走了。”
我转身时看见盖伦眼里的惊讶。
我回到休息室, 大家正要分组玩猜谜游戏。每组派一个人去抽一个词语, 然后用肢体语言把它表演出来,而其他组员得在最短的时间内猜出来。
我和师兄保罗分在一组。
我抽到的是:英女皇伊丽莎白二世。
那时她老人家的别墅温沙堡被烧了,子女又不停地闹婚变。
我学着英国口音颤抖地说:“这是十分可怕的一年,太可怕,太可怕了。”
安迪用手埋住头:“冬冬,求你停停,你这是在谋杀英国口音。“
轮到保罗了。
他指着地上,又做出祖国小苗的可爱模样。
我说:“植物? 麦子? 稻米?草?”
他举起大拇指,表示我猜对了一半,然后做吸烟状。
“吸烟?”
他装作晕头转向很high的样子。
“吸毒?□□?□□?鸦片?大麻?”
我说出大麻时,他直点头, 接着两只手不停地打转。
我说:“暂停?换人?贩毒?”
他摇头,拍打地板。
“交易大麻的。。。地下通道?”
他闭上眼睛,突然趴倒在地。
时间不多了,我急得对他叫:“服毒过量?“
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翻跟斗。
“超级的服毒过量?艺术体操?武术? 成龙?孙悟空?吸毒过量的孙悟空? 保罗你读过西游记啊?“
裁判说:“时间到了,答案是风滚草(tumbleweed)。”
保罗跪在地上, 一副不想见到我的表情:“我刚才作成这样了你还不明白!Weed (野草, 也可用作大麻的俗称)加翻滚 (tumble),不就是 tumbleweed 吗?”
“可你的样子就是服毒过量啊!“
大家笑翻。我忽然想回头看看老板有什么反应,发现他已经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是越喝越清醒的那种,所以第二天反而起个早。
我穿着背带裤,悠闲地在度假屋外面散步,碰到麦克。
麦克说:“你跟我去划双人船怎么样?”
“这里可以划船?All right!”
我们跑到湖边的小码头,把双人船放下水,我坐船头,麦克在后掌舵。
明湖很大,中间有个岛,麦克建议我们顺时针绕岛一周再回来。
太阳刚刚升起,湖水清澈见底,水面有几点晶莹闪动,若隐若现。
我们放慢速度,小艇无声地穿过轻纱般的薄雾,仿佛飘向亚瑟王传说中的阿瓦隆岛。
潜水鸟呜呜的在远处互相呼唤。
有只单人皮划艇迎面而来,水雾中我看不清船上人的脸。
麦克一声大喊,打破这一刻魔幻般的宁静:“盖伦你这小子放我鸽子!”
盖伦正在逆时针地绕岛划。他说:“嘘,这里清清静静的,你太煞风景了吧。“
盖伦看见我, 说:“小丫头昨天居然没有喝倒?”
他不过高我两级罢了, 我斜着眼瞪他 。
麦克说:“喂,有谁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突然说:“我们比赛看谁先划回去吧!“
我和麦克划了小半路程,而盖伦已经划了一大半。
我们的艇和盖伦的擦身过后,我开始拼命划。
我对麦克说:“输给师弟你脸上还挂得住吗?Come on!“
绕过小岛后我们又一次看到盖伦,他不紧不慢地前进。
我呼呼地向终点冲击,终于以一个船头的优势抢先到达。
我瘫在船上喘气,盖伦停好他的皮艇,轻松地跃上岸,走到我面前。
我说:“您老人家要注意身体,筋骨有点僵硬啊。”
他翻翻眼,倚着栏杆笑:“我在岸上了,你呢?”
“我的手N年前就先碰到岸了。 你少赖皮。”
他向我伸手,把我从船里提出来。
度假屋的经理养的狗向我们跑来,麦克迎上去和它玩。
时间还早,我和盖伦各拿了张木椅,坐在码头上看湖畔渐变成各种红黄色的树木。
盖伦拍拍自己的肚子:“我饿了,这里的早餐是很出名的,有蓝莓奶油薄饼 。”
“奶油,嗯。。。” 我对高脂肪的食物不大感冒。
盖伦不屑我的表情:“不要跟我说女人要减肥等等,你们根本不再懂得享受食物。”
我反击:“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先入为主,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是你们要求女人温柔顺从身材苗条的,然后又嘲笑我们整天只想着怎么取悦男人。”
“呵,小愤青啊。”
我越说越不忿:“本来就是,男人给女人设了诸多规条,自己却毫无标准可言。”
“给女人设什么特别的标准了?税可是人人都要交的啊。“他揶揄我。
“难道不是吗? 电视电影杂志街头广告上都推崇苗条的女人,以至无数的小女孩节食过度成病。”
他不以为然:“就这些啊? 人不是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吗?为什么老是抱怨别人害了你?”
“你低估了媒体和社会舆论的力量; 你在为资本主义,消费者经济和父权系统开脱。”
他回我一枪:“你低估了人本身的意志和思想; 你有精英主义和救世主情结,高高在上地替别人推卸责任。“
“你才精英主义呢,根本不了解别人的处境。你就象中国晋朝的一个皇帝,饥荒时问灾民为什么不吃肉糜。”
“Wow, 越来越精彩了啊。我最喜欢和你这种人吵架了。继续维护弱小的民众呀,女权主义者。”
他起身把椅子掉转,然后坐下来,下巴顶着搭在椅背上的双臂,对我扬扬眉毛:“嗯?”
他的眼睫毛很长,象扇子一样伏在脸上, 弯弯的眉毛下有双淘气的眼睛。
世上的声音全部退去,我只想看清他眼睛的颜色。
“喂,刚才不是火力很强的嘛,怎么突然卡住了?节食过头了?”他的声音把我从另一个世界里拉回。
我弱弱地应了一句:“你真是一只沙猪。”
他哈哈大笑。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