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61、第四十九章 秘境（三）

　　“阿承？”清涟轻轻去摇他手，想让他回过神来。
　　“镜子，谁要买镜子，谁要买镜子！”街道一头，忽然疯疯癫癫的跑出一个老妇，一身大红衣裙，满头珠翠，两边高耸的颧骨，也给胭脂涂得鲜红。
　　“嘻……哈哈，谁要买镜子，你要不要买？你要不要买？”老妇一路奔跑，不时扯住从身旁经过的路人嬉笑询问，被她扯住的人满脸木然，甚至连看都不看她手里的东西一眼，面无表情地挣开老妇瘦骨嶙峋的手，不紧不慢的继续走路。眼前的城镇虽从长安变成了广州，但满天阴沉天色和面无表情的路人却并没一点变化。
　　轩辕承给这老妇疯癫的笑声拉回神思，骤然回头，盯着她手里高高举起的一面薄薄的铜镜，忽然一拉清涟的手，带着她飘身跳下钟楼。
　　“喂，你们几个，要不要买我的镜子，这是风月宝鉴，能照前后三生，我要的不贵，只要一千两，嘻嘻嘻……”
　　这大红衣裙的老妇走得竟然很快，已经来到了他们几人面前。
　　“小哥你要不要？”老妇伸手拉住轩辕承衣袖，斜眼笑乜。
　　“你卖的什么镜子？”轩辕承低头看着老妇，双眸隐隐闪动光芒。
　　“我这镜子叫风月宝鉴，又叫做……阴阳镜，嘻嘻……嘻嘻嘻……”
　　阴阳镜？轩辕承陡然一惊，是啊，他方才怎么没能想到，境镜谐音，自己以为的“阴阳境”，极有可能是“阴阳镜”！
　　低头向着老妇手里的镜子看了一眼，却见这镜子被她抓着，背后是黄铜刻了花纹，直不楞登的一个僵立的骷髅，正面却向下，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玄机，但那铜镜的颜色，却和他们方才看到的那个铜钟上的圆形印记极是相似，就连大小，也几乎完全吻合。
　　“你这镜子值多少钱，我买了。”轩辕承不动声色地道。
　　“嘻，我这镜子有灵性，只有它认定你是主人，才会甘心跟你，否则，就算你硬买了去，日后也要横死短命！”
　　“那要怎么才能让这镜子认定？”
　　红衣老妇道：“你把镜子拿在手里照一照，若能照出你下世轮回，便说明它已经认准了你。”
　　“哦？真有这么神奇？那你借我照照。”轩辕承这片刻里早已心念百转，他虽不知幽灭所说的“先破阴阳镜”，到底是要怎样破法，但不管怎样，都要将这镜子先拿到自己手里。
　　红衣老妇看着他嘻嘻笑了几声，道：“就算只是借你照照，也不是白给的。”
　　轩辕承道：“那也好说，要多少价钱。”
　　老妇人忽然露出一口白牙，阴恻恻的一笑道：“不多不多，只要你的一魂一魄！”说着忽然举起手里的铜镜，向着轩辕承脸上照去。
　　轩辕承心下早有防备，伸手一格，手腕翻处，已抓住了红衣老妇枯瘦的手腕，冷笑一声，便要夺下她手里的阴阳镜。那老妇被他抓住，嘴里怪叫一声，那只枯瘦的手臂突然暴长，凭空长出了三四尺，一直将那抓着镜子的手爪伸到了清涟面前，手掌陡地立起，将那阴阳镜的正面直直竖立在清涟眼前。
　　轩辕承并未想到她竟然有此一招，一愕之下转头向着清涟大喊：“别看那面镜子，快躲开！”
　　清涟虽然听到了他焦急大吼的声音，但好像也已经晚了，那面黄色的铜镜镜面在她眼前无限变大，里面模模糊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镜面之中显现出来。她想听轩辕承的话闭上眼睛不去看，但这镜子竟好像有一种诡异的力量牢牢摄住她的神魂，令她连闭上眼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急怒之下，轩辕承右手拔剑，手起剑落，将那老妇嶙峋的手臂砍下，断臂如同一截枯枝，无血无声，轻飘飘地掉在地上。老妇却似并无痛楚，不但没有惨叫之声，反而还发出了一连串阴森森的得意笑声：“哈……哈哈哈……”
　　然而她也不过只笑了几声，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沙哑着戛然而止，在轩辕承手中挣扎着，一双灰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阴阳镜。
　　镜面向上，骷髅朝下，这面黄铜的镜面上，本该出现一个少女如花的身体，身上缠绕着重重浸满鲜血的红色蔷薇，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出现，镜面上黑黝黝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所有照射其上的光线，又像是照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空间。
　　“喀”一声脆响，一道暗红的巨剑斩下，将阴阳镜斩得四分五裂，碎为片片碎片。
　　“你！你……”红衣老妇突然转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轩辕承，嘶声道：“你竟然斩碎了阴阳镜！”
　　清涟呆呆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镜子，在阿承斩碎阴阳镜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但现在却一点都记不起来方才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说！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古怪！”轩辕承将焚天剑架在老妇枯瘦的脖颈之上，厉声喝问。
　　红衣老妇难以挣脱他手，用那双几乎全是眼白的灰白眼珠冷冷的望着他，忽然咧嘴尖声冷笑道：“你们毁了阴阳镜，就永远再也别想出去这个地方！”
　　轩辕承也冷笑：“我们出不去，也要你一起陪葬。”
　　墨澜在一旁道：“轩辕，这老妇也许就是我们出去这里的关键，千万莫要让她跑了！”
　　话音未落，耳边忽听那老妇猛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红衣枯瘦的身子蓦地化为一阵青烟，从轩辕承指间飘散。
　　轩辕承剑眉一扬，抬手念个法诀，只见一道白光自他指尖飞出，将那股向上飘散的青烟牢牢困住，喝一声“止！”却见那阵青烟仿佛被那道白光绑缚，左右挣扎却难以挣脱，终是渐渐萎靡，越缩越小，最终缩成一个深色的小团，落在地下。轩辕承冷冷叱一声：“现！”却见地上的那团黑气又渐渐凸显，重新变为了方才那个老妇的身形，唯一不同的是，这老妇刚刚身上穿的红衣，此刻竟然变了颜色，颜色黑紫，竟像是鲜血经久凝固之色。
　　“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要怎么样才能出去！”轩辕承冷冷问道，即便对方看形貌只是个垂垂老妇，他也并无一点心软怜悯之意，但凡妖孽，必为祸患，对待世上妖魔，怎能手软？
　　“嘿嘿……嘿嘿嘿……，小子，你敢毁了阴阳镜，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阴阳境到底是什么地方……”老妇低着头，桀桀发笑。
　　“非人非鬼，游离三界，这样的邪祟之处，早该捣毁。”
　　“非人非鬼，游离三界……，哈哈哈，说的不错，这阴阳境的的确确是游离三界之外的所在，上不拜九重天帝，下不奉黄泉神君，但就算是天帝神君，都不会对这阴阳境动一根手指，小子，你可明白？”
　　轩辕承一愣，他自然不明白，只是这话从这鬼怪所化的老妇嘴里说出，又有几分可信？
　　“哈哈哈，小子，你且想想，你在这阴阳境中，都看到了些什么？”见轩辕承不答，又道：“是为阴阳，也非阴阳，非阴非阳，无本无相。小子，你在这世上活的时日太少，又怎懂得这其中的玄妙。”说到此处，忽然转头看了清涟一眼，冷冷笑道：“不过，或许往后你自然能明白我今日所说之言了。”
　　“你不要多废话，只要告诉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不知为何，清涟被她看过一眼，心中竟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强自不去注意，向着地上的老妇大声问道。
　　“这里唯一的出路已经被你们打碎了。”老妇冷冷笑道，阴森冷酷。
　　“阴阳镜？”
　　“不错。哼哼，你们毁了阴阳镜，自此之后，这阴阳境就只可进，再也无可出了。”
　　轩辕承忽然低念了一句法诀，老妇身上紧紧缠绕的白色光束倏然消失，老妇呻吟了一声，颓然伏倒在地上，却似不敢相信般的拼命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轩辕承，“你、你放了我？”
　　轩辕承看着她，回手还剑入鞘，淡淡地道：“阴阳镜的玄机，定然绝不仅仅是你说的这些，但这些就算你死，只怕也不会说出来。现在阴阳镜已经碎了，我就算杀了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替死鬼。你走吧。”
　　老妇似是呆了一呆，忽然将身子缩成一团，再度变为淡淡青烟。这一次，轩辕承果然再未阻拦。
　　“轩辕，你竟就这样放了她走？”裴云熙忽然从后跑上前来，抬头看着飘散在几人上空的淡淡青烟，激动道。
　　轩辕承回头看他，低声道：“云熙，你冷静些。”
　　“你叫我如何冷静！”裴云熙大声道：“若现在被困在寒冰地狱的是清涟，轩辕你可还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妖孽？”
　　轩辕承愕然一愣，若此刻被困百年的是清涟……，他是否还会如此冷静？他不敢说。
　　转回头向着墨澜使个眼色，墨澜点头，上前安抚裴云熙。轩辕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身后的碧尘道：“师姐，……你可还记得遥天台？”他本永远都不愿在碧尘面前提起关于那处地方的一切，但此时此刻，除了赌这一场，别无他法。
　　碧尘本就苍白的脸在他的目光中倏然凋落，化为千刀万剑，顷刻刺穿他的心。
　　“苍龙惊天剑阵，轩辕请师姐……再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