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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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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满告别好心收留她的农户,跃上马背,向江南飞驰而去。
那夜她回到陵川药庐,一群歹人不但意欲暗杀她,还纵火烧了药庐,她只记得那时她冲进药庐之中,没看见父亲,却遇上一个陌生黑影,随后爆炸声响起,整个药庐瞬间被熊熊火焰包围,待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已身处一个农户家中。
农户夫妻告诉陈圆满,她是一天前被发现倒在自家门外的,当时是夜里,外面冷得很,漆黑一片,夫妻俩救她进屋的时候她已经昏迷。
农户家离陵川药庐已经很有一段距离,一定是有人救了她。陈圆满追问起来,可那夫妻俩却说当时外面没有看到别人,只在门口留有一锭金元宝,说起这个的时候,农户夫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想是种一辈子菜,打一辈子猎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陈圆满运行自身真气,畅通无阻,也就是说她并未受重伤,只是被人封了穴道才会昏迷不醒,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当时药庐中的黑影。
那人一袭黑衣,身材高瘦,当时夜黑风高,陈圆满只一瞥,并没看清面貌,但依稀可分辨出是个男人。
可他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他救了她?陈圆满心下不禁生出许多疑问。
若是他救了她,那便应该和门外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可他为何要打扮成那样到药庐来,到底来做什么?
若他不是好人,为何不直接放任她烧死在药庐之中,来个毁尸灭迹岂不是更加省事?
陈圆满去陵川县城的银庄鉴定过那锭金元宝,确系合法足赤的官方通货,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从这上面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且在农夫家休整的日子里,她也已回陵川药庐查看过了,触目所见皆是残垣,她和父亲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的家就这么烧得干干净净,陈圆满心下愤怒异常,发誓要将那伙歹人揪出来报仇雪恨。
可她同时也暗暗庆幸,找遍废墟也没有发现父亲的尸身,也就是说,父亲现在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她细细思索,这些年父亲和她行走江湖,治病救人,不说广积善德,但至少也没做过坏事,且他们行医之时一向低调,很少留名,江湖上知道陵川药庐的人并不多。不知这次父亲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到现在也杳无音信。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此外,陈圆满也庆幸妹妹寄居在惠静师太那里,若是那夜陈有馀也在,说不定她们姐妹二人现已身遭不测。
陈圆满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废墟大致清理了一下,掀开那些断梁残块,便露出了下面石砌的地窖。
父亲昔日有位好友名唤朱停,外表虽蠢胖,却是天下有名的巧手名匠,父亲请他在药庐之下建造了一个地窖,石壁厚重,水火不侵,且地窖之内机关密布,只有她、父亲和朱停本人才知道破解之法,药庐之中的珍贵药材和重要财产全部放在地窖之内,这也是她为何没那么担心的缘故。
可当陈圆满进入地窖之后,竟发觉机关已被人破解过,地窖凌乱不堪,简直就是打劫现场。她心中“咯噔”一下,迅速将地窖检查一番,果然,那些人不是为了求财而来,因为钱财一分不少。
只有陵川血莲不见了。
陵川血莲是父亲亲手培育出来的奇药,世上仅此一株,二十年一开花,一开花便可助人续命二十年。虽然没有外界传言的“生死人,肉白骨”那样夸张,但确实可以解百毒,拯救性命垂危的病人。可相应的,血莲的培育过程也极其繁杂,稍有不慎,便会枯萎,因此连陈圆满都没有得到父亲嫡传的栽培方法,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再没人碰过陵川血莲。
陈圆满深深皱起眉,在地窖中席地而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父亲飞鸽传书给她,要她尽快赶回陵川,难道他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偷血莲?
她想起那些放冷箭青衣人,脑海中忽地灵光一现,那些人的装扮和那日在茶棚之中遇上的青衣人如出一辙,难倒此事和他们有关?
她还记得那青衣的虬髯大汉威胁自己不要插手青衣楼和茶客之间的恩怨。
青衣楼,陈圆满的眉皱得更深。她终日行医奔走,耳濡目染,也听闻了些江湖事,谁都知道青衣楼是个名震江湖的霸王机构。
“青衣楼”不只一座,而是一百零八座,每座楼中都有一百零八个人,他们武功高强,组织严密,势力遍布天下,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情,便很少有做不成的。
若是有人不慎招惹了青衣楼,很少有好的下场,那个蓝衣年轻人和茶客便是活生生的写照。
可陈圆满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苦苦回忆,终于想明白症结所在——她在药庐遇上的青衣人武功高强,明显高过在六盘山关口遇见的那一拨人,她又回忆起沿路听闻有人假冒青衣楼的身份闹事,结果被青衣楼严惩这个消息,那她在六盘山遇上的,是否刚巧就是那些假冒青衣楼的人?他们的出现不过只是个巧合,与真正的青衣楼并无实质联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真正的青衣楼更难对付。
而药庐中的黑衣人也似乎同青衣楼不是一伙儿的,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另一股势力的介入。
纷繁复杂的线索涌上心头,陈圆满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
现下父亲不见了,血莲也不见了,看地窖这番模样,很显然对方是为了偷走血莲用以续命,因怕不会用陵川血莲入药,索性直接将父亲也一并掳走。
陵川血莲二十年一开花,此刻未到花期,也就是说,不管是青衣楼还是黑衣人背后的势力,为了等到陵川血莲开花入药,父亲都尚无性命之虞。
所以她还有时间找到血莲,救出父亲。
虽说偷走血莲的人一定重病垂死,可这世上几乎每日都有垂死之人,又从何找起?
陈圆满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今天已是十月二十二日,父亲曾在信中说过,若是他十月二十仍不在药庐,便无论如何也要在大雪节气之前赶至江南花家,用陵川血莲替花夫人续命,万事勿阻。
花夫人,便是江南首富花如令的夫人,陈圆满从父亲口中了解到的仅限这么多。父亲一向很少提及往事,她甚至不知道这花氏夫妇与父亲有何渊源。
但陈圆满猜测,能够让父亲舍得用陵川血莲续命,可见花氏夫妇与父亲的关系非比寻常。
父亲生平最恨失信于人,既然已经明确跟她说万事无阻,那她也只能从命,不管能否赶在花夫人病危之前找到陵川血莲,她总要赶去江南花家给花夫人一个交待,待事情办妥之后便立即开始寻找父亲。
想至此,陈圆满自地窖之中取了些银两,委托农户夫妇去县城置办了些衣物细软,顺便买了匹马,留了一些钱财给他们当做酬金,便启程赶往江南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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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是大雪节气,平日里醉人的杏花春雨江南,此刻已尽显清冷。
在临安府南一隅,却有一座精致小楼,将阴冷的寒冬隔绝在外,满楼鲜花盛放,即使如此深冬也常开不败,景象甚奇。
此楼名唤“百花楼”。
空气中淡淡暗香涌动,花满楼独坐窗前,眉目清朗,嘴角微扬。他轻抚着柔软的花瓣,鼻尖充盈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心中是说不出的宁静平和。
几日前刚刚结束大半个月的云游,甫一回到这里,坐“观”鲜花满楼,他的心情总是比出门在外时更加愉悦。
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他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他感激生命,感激生活,感激他所拥有的一切。
就在这时,他听见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七少爷,我是花平。”花府的仆从踏上小楼,因花满楼自幼眼盲,是以花府规定仆从每次跟七少爷说话前都要先报上姓名,虽然花满楼其实并不需要。
“花平,你怎么来了?”花满楼听得脚步声,便知是花平,将头转向他所在方向“看”了过去,平日里他一向独自住在这小楼中,并无仆从随侍左右,“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老爷、夫人并六位少爷,请您回家中一叙。”花平恭敬地回答。
“好,我这便随你回去。”花满楼笑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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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府。
此时花如令、花夫人以及花家六个儿子正在府中花厅内讨论着什么,十分热闹。
“父亲,母亲,各位哥哥,七童回来了。”花满楼由花平引至花厅,向花老爷、花夫人和花家六少躬身行礼。
“好,好,七童,快起来。” 花如令和花夫人拉着小儿子坐到身边,花家六少也都围坐桌前。
花家是个大家族,家里面有很多人,父慈母善,兄友弟恭,每个人都很快乐。
“不知父亲、母亲急着叫孩儿回来,所为何事?”
大少爷花锦楼说道,“你这一出门游历便是十天半个月,回来之后除了请安都窝在百花楼中,父亲、母亲见不着你的人,自然想念。”
“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花满楼心下暗暗愧疚。
“嘿嘿,知道自己不孝还为时不晚,可以补救,可以补救。”二少爷花映楼一把搂住七弟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七弟啊,想要尽孝其实很简单嘛。”三少爷花羡楼接道。
花满楼听出几位哥哥话中有话,正一头雾水,忽听花夫人道,“七童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操办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