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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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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下班前,供应商陈先生那边还没有邮件回复。之前,她打了无数次电话,陈先生说他在高速路上,还没回公司,要回了公司才能回复邮件。
想来,今天这封邮件又发不过来了。
业务部的同事薛琴见此,赶紧汇报了老板。
老板和薛琴走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劈头就问,“小林,我之前跟你和薛琴说过,和金仓那边联系的时候要发邮件,你发了吗?金仓是TB那边指定的供应商,由他们和日本那边联系,我们夹在中间,根本做不了主,有什么事直接要金仓那边发邮件,然后转发给TB。期间有问题TB他们去沟通。这事我们不能把责任揽在我们头上。”
“我发过邮件了,电话也打过了,陈先生那边一直在外面出差,没法回复邮件。”林思辩解道。而且这个案子是陈先生亲自负责的,别人根本不了解。
“你有打电话?看你闷不出声的,我还以为你没做事呢。”老板道,“你做了事要让别人知道,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没做呢。你看,这件事你说你做了,谁知道你做过呢?”
难道我做了事还要用喇叭吼一吼,哦,这件事我做了啊。林思委屈地想,妈的,什么破事。她一个人要管整个车间的材料,大到生产用的原材料,小到出货用的合格证,环保标签,纸箱。一下午查库存,订材料,对账,杂七杂八的事一堆,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到最后,所得到的就是一句没做事。
“你马上打个电话给陈先生,叫他马上把邮件发过来。TB已经催了很多次了,那边一直以为我们不尽责任。”老板沉下脸道,“今天这事一定要解决。”
下班的铃声已经响了,同事相继离开办公室。她拿起电话,再次拨通陈先生的电话,那边说还在长安,可能要8点左右才能到公司。
她放下电话,苦笑不已。
这事不解决,她也下不了班。
烦的要死,晚餐也没回食堂吃。
算了下明天要用的材料,写了几份订购单。
薛琴那边又来电话了,说TB那边问了陈先生,陈先生说我们没把分切尺寸和订单下给他们,所以他们还没向日本那边下单。早先你不是发邮件通知分切规格了吗?怎么现在又扯我们的问题。你赶紧跟陈先生再确认下吧。
她一脸无奈。下午她拿着写好的订单找老板签字的时候,老板说,先不忙签,你叫何经理和陈先生再谈谈,把付款条件谈妥了再说。何经理一下午都在车间,她特意去了趟车间告诉他叫他处理,结果他说我忙死了,哪有空管这些。她也只好做罢。
现在金仓拿这个来堵这边,这不是自找的吗?
她没法,打了电话给老板。老板说,那你就把单传过去吧。和陈先生谈好后,给TB那边回个电话。
等和陈先生确认好,邮件转发给TB后,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收到没。那边说,哦,我已经下班了,邮件等明天再确认吧。你先跟我说说邮件的内容。
这慢条斯理的,哪里是很急的样子。妈的,这不是耍人吗,叫她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复,不然就威胁出了事,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承担。这什么跟什么。真是憋屈。
这个破工作。
上次也是。有一款材料短缺,中途可能会影响生产两天。她跟业务部反馈过,也跟老板反复强调过。结果,客户有次直接打电话给她,说,我问你哦,你们不是有款材料缺料吗,现在供应商那边怎么说。
她说,还是老样子,材料要20号左右才能给我们。
哦,那不是会影响我们的生产吗,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款料早就缺了,不得已换了另外一种材料,性能都一样,只是颜色稍微亮一点,因还要对表面处理,对做出的成品根本不影响。但是这话又不能跟客户说,只得说,我们会想办法的。
你们想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个情况我跟老板已经说了,他们会想办法,保证不影响你们的生产。她道。
那你说说你们会想什么办法?等你们想到办法的时候就晚了。到时候赔钱你负责啊。
听的她真来气。这关他什么事,他不去追业务,再者也是和老板联系,跑过来问她,是什么事啊?她都说了不会影响生产,况且这边想到什么方法有必要跟他报备吗?
她气呼呼地说,我这边有事忙,你有事直接找薛小姐吧。
哦,你忙什么?我这款材料就是大事。你这个不搞定,其它的你忙啥?
我忙啥关你屁事?她气的想骂人,还是忍住,你有事找薛小姐,她会回答你。说罢,她挂了电话,她真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爆粗口。
收拾好东西,懒得回宿舍拿钱。她向门卫借了几十块钱,出去买点小吃。
晚间的风吹的人凉凉的,街上人群很少。这一带是工业区,大多实行的是两班倒,出来逛的人很少。她走了几步,在一个卖砂锅米线的小摊前坐了下来,点了份砂锅米粉。
砂锅米线的老板在这里摆摊摆了好几年了。她记得她初来厂里工作的时候,这小摊就存在了。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吧。夫妻二人,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起先只卖砂锅米线,后来夹带的也卖些凉粉,凉面,凉皮。生意一直都比较好。特别是下班的时候,几乎忙不过来。他们周围的商户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家,唯独这家一枝独秀。
“要放辣椒吗?”老板起锅的时候,问道。
“嗯,加一点。”她说。
砂锅端上来的时候,她用勺子搅拌了下,瞬间汤底变得红通通的。她怕辣,但也喜欢吃辣。她特别喜欢吃里面的配菜。香菇,炸豆腐,生菜,豆芽,份量不多,伴着红薯粉,味道极好。
有零星几个人过来点餐。
老板,来一碗凉面,不要放青瓜,多放些海带。
老板,要一份砂锅,放珍珠粉,打包带走。
老板,给我来一份砂锅,要河粉,不放辣椒。
点完餐,来就餐的客人会在周围找个桌子坐下来,然后等待自己的晚餐。
“零钱好像不多了。你去隔壁换点吧。”
“要吃点什么?切点牛肉?”
“嗯,再买份混沌吧。”
将煮好的砂锅端到桌子上,趁没客人上门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商量着。
她想,这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好。那么多年,一直如此,相濡以沫。
她突然很羡慕这样的生活。不用受别人的气,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早点收摊回去。
很想找个人依靠。
B
程江来的时候,她正在接电话。
挂完电话,她说,你先坐会,我去拿瓶水。
何经理有事在车间忙,可能一下子没空上来呢。她去隔壁办公室拿了一瓶益力矿泉水,放在程江面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
哦,他没空,跟你谈也是一样的。程江从包里拿出一盒德芙巧克力,送给你吃。来的时候,在华润万家逛了圈,买了些东西。你们附近现在购物挺方便的哦。
嗯,谢谢。她接过巧克力,放在茶几下,现在是比以前好了,周围大型超市建了一个又一个,可惜消费不起啊。你今年提成比较可观吧,就我们一家货款就不少。
还可以,不过也不多,大头都被老板赚了,我们就喝点汤。
那也比我们强。我们就是一点死工资。林思说。
那是稍微好点。程江笑笑说,我今天来,是了解一下这个胶后续的用量。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胶是日本进口的,生产运输报关加起来时间都比较长,你们要提前告知我们用量,我们才好订货,不然会耽搁你们的生产。
好的。我叫业务问问客户那边的总量,然后给个计划你们吧。你们就按这个计划备货。另外,这款胶只有我们用吗?
基本上只有你们一家的量比较大。也有其它客户在用,但都是零散的几支。程江说,你们现在是不是很忙?
嗯,这个单比较大,交期又紧,你看何总都在车间盯着。当时日本客户过来看厂的时候,我们老板可是打了包票说产量没问题的。林思说,按现有的速度,产量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怕材料断掉。所以我这边忙死了,啥都要订,都要盯着。
你们老板没说给你招个助理?
我都是个助理,哪可能还招一个人。现在是这个项目上了量,才忙点。年初的时候可是闲的要放假了,况且多招个人要多发一份工资,老板也都是精打细算的。
那也是。程江笑笑,国庆回家不?
照现在这个忙的程度,估计放假最多三天。做快的火车来回一趟也得两天,在家就待一个晚上,太累了。况且现在火车票也不好买,过年过节的时候天天百货那的火车票售票窗口排队的人,可以排到对面的马路上,有的半夜两三点就开始排队了。太折腾人了。
我都叫票贩子帮买的。程江说,你哪的人啊?听口音有点像我们那的。
哦,我湖北J市的,你呢?
湖南Y市,你们市和我们是挨着的。
确实是,我们做大巴来S市的时候都要经过你们那。不过,那交界的地方治安有点不好。前年过完年来的时候,从Y市大桥那过轮渡,当时排队过江的车好多。司机就把车停了等。突然上来两个男子,开口就说是从监狱出来的,大过年的给拜个年,大家意思意思给点红包。我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当时都蒙了。车上四五十人吧,他们挨个挨个讨要,还好不计金额多少,只要人给就行。我身上还有些零钱,就给了十元。原以为就过去了,没想到上了轮渡后,又有一伙人上车来要钱。后来回家,我宁愿坐火车挤点,也不愿意坐大巴了。
那是些小混混干的。在当地名声也不好,专门勒索过路人。程江说,不过,他们求的是财,一般只要给点小钱就行了。不要与他们纠缠,他们都是一伙的,打起来也讨不到好。
嗯,我想多数人都赶着回来上班,一般不会去惹事的。可是,这种情况就没人管吗?
嗯,估计管不了吧。抓进去关个几天又出来了,又继续勒索。现在据说在修桥了,等两边的大桥修好了,直接过桥,这种情况就好了。
我以后都坐火车了,上次真吓到了。
你要是买不到票,提前跟我说,我叫票贩子帮忙买。
好的,谢谢。林思道,等下我叫业务那边问下客户总量,再排个计划给你。你Q多少,我加你,有什么事直接在网上说。
行。
C
她去车间统计完库存,看到包装那好像忙不过来,就过去帮忙打下包。
她去的时候,电工孙飞,检验员梅媚,包装部的组长刘科,王画都在。
林思,忙完了没?过来坐下,聊下天。梅媚叫到。
嗯,她找下个无人坐的凳子。今天包了多少了,我看后面都堆了不少箱子了。
还差六箱。梅媚说,问你个事啊,你看到门卫那里的花了没?是送给我们厂里的谁的啊?
嗯,有吗?林思问道,要是有的话,应该是薛琴的男朋友送的吧。我们厂好像就她男朋友喜欢送花。
好大一束,好漂亮呢。梅媚说,你男朋友怎么不送花给你啊?
没有啊,怎么送?林思笑笑。
哦,那我送你吧,你要不要?孙飞突然说。
林思愣了一下,推却道,还是别,你送我算什么事?
他想追你呗,梅媚笑着说,林思,要不要考虑下?孙飞你也真是的,想追就大方点呗,直接买一束花,还问什么问,明显没诚意嘛。
王画也说,就是,追女孩子就要大方点,太小气了谁跟你啊。
我不是怕她不好意思不要嘛,那不浪费了。像薛琴那一束要两三百呢。孙飞挠挠头。
就你这样,八辈子也追不到女孩子。梅媚骂道,你送了花,难道她还能仍了不能?亏我们还想介绍女孩子给你。之前厂里那个走的女孩子,据说你们不是拍拖了一段时间吗,怎么分了?是不是你太抠门了?
哪哦,别人有老公的。孙飞否认道,别败坏我名声。
切,梅媚骂到,你们下班后一起出去玩,你还给她买夜宵,当我们没看见啊。
孙飞见此,也不知声了。林思,晚上出去吃火锅吧。
还有谁啊?林思问道。
就我们俩,怎么样,要不要去?
那算了,我以为人多点,我们去吃自助火锅,刚好有一段时间没去吃了。
他们晚上都要加班的,哪有人去。孙飞想了想,要不等到八点他们下班了,我们再去。
八点,吃完回来都十点了,还是别。林思摇摇头,下次吧,我们多叫几个人去吃。说完,看着桌面上要打包的东西不是很多了,忙起身,我上去了,楼上还有事忙。
孙飞他们几个,对林思开玩笑说追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或许差距太大了吧,孙飞只读了小学就出来打工了,这些年自学学了些电路上的知识,能独立检修机器,安装电路管线,也参加了本市的义工,品质上很好。但林思始终没把他当成一个可以考虑的伴侣来看。
一来孙飞年纪比她大个七八岁。从孙飞平常的话语来说,老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打工那么多年,少说也应该存一些钱,不说买房,至少在农村修几间平房吧。二来孙飞才小学毕业,她大学毕业,不说找伴侣找个比自己强的,但若对方学历挣钱都比她差,她心里也过不去这坎。她还是想找一个知情趣,各方面都能和她谈到一起的人。也不是说钱挣的多少的问题,青菜她能吃的下去,鲍鱼她也能吃,有多少能力就花多少。工作这些年,吃住都在厂里,她平时除了买衣服,零食,偶尔出去旅一趟游,算下来,一个月花销就几百元,其余的都存了。
D
程江打电话过来,说从老家回来,带了一些特产,下次过来的时候带给她。她说谢谢。自从程江知道和她是半个老乡后,对她就比较关照。以往她要找样品,量稍微多点,都得花钱买。也不知是不是现在她们家要货量大的缘故,她找了好几次的样品,程江他们公司都没提样品费的事。
这样也好,省了她好多事。买这种小量的材料,最费事了。一则价格比整卷的高,二这种不好开票。财务那边无论买什么材料,都喜欢问有没□□。没□□,财务那边脸拉的老长。她最烦供应商催款时找财务付钱了。
感情生活依旧一片空白。母亲有时候打电话说,思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结婚了。几乎每次打电话母亲都会问这个话题,渐渐地她电话也不敢打回家了,以前一个月打个两三次,现在两三个月都不见得打一次电话回家。有时候她也很无奈,不打电话显得她很不孝,可打了电话,被母亲一说,接连几天心情都不好。
她也想找一个,她的交际圈一直不大,身边的同事多数从农村来的,结婚的又早,平常出去玩叫几个人都比较困难。有几个爱玩的,一听门票要一两百,立马打消了念头。跟陌生人出去玩,她没这个胆量。有段时间附近出租房接连死人,还有个孕妇下班走偏僻的马路,后被杀抛尸后面的山上。寻人启示都贴了好久,还是个路人在草丛边上看到一串钥匙才发现尸体的。
有时她和程江吐槽这些事,程江也说,他父母也催的紧,不过人在外面,就当耳边风了。他和他二姐一家住一起,有个可爱的侄女。他经常下班后带他侄女去超市买菜,他二姐回来做。他们那边的租金比较便宜,一套二的房子才600元。她说真便宜,600元在这边想租个好点的单间都难。
她好久没看电视了。程江有时候打电话说他在追某部韩剧,有时又在看某部都市生活剧,有次还说你快看XX电视剧,里面的大姐长的和你挺像的。她讶异,一般男生都不看这些,喜欢玩游戏,没想到你还挺另类的。程江说我对游戏没兴趣,电视还是蛮喜欢的。
她们一直聊的很好的。不过,她一直不知道他多大了,她也没好意思问。直到有天,她从苏州旅游回来,他说他在苏州呆了好几年,后来才回这边的。她一算他的年纪,应该比她小个两三岁。顿时,心中那点旖旎消失的无影无踪。
年尾的时候,公司有同事辞职了,上司又不想招人,就叫她帮着发货。那段时间特别忙,好几次程江打电话都是匆匆聊几句就挂了。
或许程江也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可能吧。开过年来的时候,之前那个项目结束了,和程江他们公司的业务也基本上断了。他们之间的往来也越来越少。
E
她依旧是单身一人,下班后上上网,秀秀十字绣,周末跟着邻居是菜市场买菜。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去菜市场买些便宜的蔬菜,然后去超市看看有没打折的东西。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去生鲜市场,刚开始她都捂着鼻子进去的,去过几次慢慢才好些。她逐渐学会了做一些家常菜。知道了哪的菜便宜,买什么样的菜才新鲜。
工资随着市里调最低工资的时候涨了一些,却是很少,还不如房租涨的多。公司的员工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员工。
孙飞又追过几次厂里新来的员工,都是无疾而终。有时候孙飞开玩笑,林思,要不我们凑合过吧。她摇摇头,笑笑。
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每次看到同事下班后就急匆匆赶回家,就因为她老公吃不惯外面的饭菜,非得吃她做的,而且菜还不能重样,她就觉得单身真好。要是她,早就想爱吃不吃,不吃饿死拉倒。还有个同事隔三差五的和老公吵架,她老公急了后电视电脑啥都砸,光是买这些每年都得花不少钱。还别说这种暴力,真恐怖。
程江后来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说从那个公司辞工了,自己和几个朋友在这边开了个厂,叫她有业务多多关照。她说好,恭喜啊。不过她清楚他们基本上没什么合作的机会。她们厂在转型,这一块的单很少,逐渐会淘汰。
她忘记存这次号码了。他到这边来,就换了这边的号码。
只是偶尔想起,那些年,她也有一次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