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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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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宽大的庭院,偶有微风拂过,嫩绿的草地金光闪闪,四下一片柔暖。
一道银光院中起,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执起银剑,手腕轻轻旋转,银色的剑光在空中自成一弧,只在一瞬,剑势骤然凛冽,剑光冷清,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又似白蛇吐信,嘶嘶破风,而执剑之人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携绿与剪鸢一同入院之时,正是少年收剑之际,但见他轻瞥一侧宫婢手中剑鞘,微一扬手便将手中的银剑掷出,正中剑鞘。
那名宫婢受不住剑势,稍稍向后小退了两步才稳住,另一名宫婢连忙奉上锦帕以供少年拭汗。
携绿上前几步,接过锦帕,举起袖手替少年将额上汗水拭干。少年面色如常,想必早已习惯了。
“殿下。”她柔声道:“奴婢已将那二人安排在西厢院松竹二房,又各命了四名婢女以供差遣。”
沈钰不应声,只微微颔首。
“皇上下的赏赐,奴婢也已送至他二人手中了。”
沈钰默了会,才道:“可有说什么?”
“没有。”她眼波流转,瞧了身侧剪鸢一眼,嫣然一笑:“寻常人家见了那等重帛金钿,定然是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偏生的那位公子瞧却不肯多瞧一眼,只推拒着无功不受禄,倒是有趣的紧!”
“有趣什么!”剪鸢嘟起红唇,对着沈钰道:“殿下,鸢儿真是不知这二人有何好的,殿下做什么收留了他二人,还将银骑三千……”
沈钰看向她:“你已将这事说与他二人听了。”肯定的语气。
剪鸢心漏半拍,略带惊慌道:“鸢儿没没没有!”
他扬唇一笑:“看来我素日宠你过甚,倒教得你越发的不知轻重了!”
剪鸢面色一白:“殿殿下!”
沈钰抬首望天,须臾才回眸,却是对着携绿道:“这几日便让她多看些书籍罢。”
携绿忙行一礼:“是。”
待她应下,沈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她轻轻一叹,转身见剪鸢扁着小嘴,泫然欲泣,便宽慰道:“你也不用委屈,这看书的惩罚算是轻了。”
“我不是怕这惩罚。”剪鸢眨着泪眼:“我怕殿下惦着我的气。”
“殿下是该治治你了,再不治,你都快把这泼墨园给拆了!”携绿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也不用怕殿下惦着,殿下罚一罚你便算是过了。只盼你日后收敛一些性子亦温稳一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像这次这事你就不该提!”
剪鸢不服地反驳:“这有什么该不该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殿下确实为了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将云妃娘娘留下的银骑三千拱手让给了皇上!没了银骑,以后殿下可怎么完成云妃娘娘遗愿又该如何完成大业,皇……”
话语未完,就被携绿掩了口,只听得她低声叹道:“小心隔墙有耳!鸢儿,你是该好好阅书思过了!你可知这皇宫里有多少皇上的耳目?这泼墨园里有多少我不敢断言,但却是一定有的。万一你今日无心一句,却被有心之人听去并上报皇上,连累殿下失了一处清静之地不说,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剪鸢被她这么一说,吓得脸色发白,直颤着声道:“携绿姐姐,那可如何是好?方才会不会已有人听了去?我当真是无心的!”
见她这般惊慌,携绿轻抚她发,柔柔一笑:“殿下到底是太宠你了。”又道:“最近几日,你便在藏锦阁里好好阅书思过罢,待殿下不惦着了,我再唤你出来。”
剪鸢连忙颔首,算是应下了。
接下来几日,十九与亦瑶安分地在松竹二房呆着。说是这么说,但实际是二人吃睡基本同在一房里,这泼墨园也是好喝好吃地供着这二位。
这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对亦瑶来说虽然早惯了,但被人间宫婢服侍倒是头一回,乐得个新鲜。而十九,相较之下就有些不适应了,尽管过了好几日仍是坚持凡事自己来的原则。
过了几日人间贵人的瘾,亦瑶又旧事重提,开始煽动十九同她夜探沈砚。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十九只得狼狈逃出松房。
不想这一逃便遇见了那名名唤沈钰的少年。
他静静地伫立在抄手游廊上,双眸盯着园中的草木植林,目光无波无澜,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俨然像是渡了一层薄金。
像极了临渊上仙。
十九向来走路都是大大咧咧的,带些声响都是正常的。所以当他发现沈钰的存在后想躲起来时对方已望了过来,他只好扬起笑脸,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对方亦是只微微颔首便又重新回眸看向那些草木植林。
见此,十九来了兴趣,便凑上前去:“为何你园中的只有草木植林,不见半朵鲜花?”
对方先是沉默不答,须臾才缓缓开口:“我不喜欢花。”
“为什么?”十九蹙起双眉:“花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话说一半及时止住,改口道:“我我我就是喜欢花!”
“花朵娇弱,即便再多悉心呵护,仍是易凋易谢,不若这草木来得久长,我欢喜了作什么?”沈钰回眸看他,定定的眸光印着这满园的草木以及眼前小厮模样的少年。
十九被他这么一瞧,无端地红了脸,微低了声音:“……反正我就是觉得花儿好,尤其是是是是桃花!”这是在自夸么?
“桃花么?”沈钰低着嗓音念着,蓦而含笑道:“跟你很像。”
应该是第一次见他笑的罢。眉眼间溢着浅浅的笑意,眸光朦胧,也只有这一刻的他才真真确确是一个十七年纪的少年。
十九清眉微扬,脱口而出:“什么像与不像的,我就是桃花灵精化作的!”末了还一脸的得意,显然是还未意识到自己已说漏了嘴。
沈钰唇间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但却只当他说笑,便应和道:“是,你是桃花灵精。”
他话语一毕,十九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言语的失误,心下不免一紧,但见沈钰似未当真便讪讪一笑,遂又道:“那天多谢你救下了我二人。”
对方收敛了笑意,淡淡道:“你不用谢我。”
“嗯?”
“你该谢的是你自个儿。”他定定地凝视着十九:“你该庆幸自己长了这么一双眼眸?”
“眼眸?”十九无意识摸了摸眼角。
“若不是你的这双眼眸,想来你如今已不是身处泼墨园了。”
“为何如此说?”十九轻蹙眉头,蓦然脑中灵光一闪,话已出口:“你觉得似曾相识?”
少年的目光瞬间凝住,久久凝视了十九半响方道:“你确实与我一故人甚为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眸。”
十九哈哈一笑:“一双眼眸相似罢了,若是容颜相似才是巧。”心下却也知晓沈钰忆起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若是容颜相似……”他喃喃低语,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除却那双眼眸,他与那人到底是不像的。
十九伸了个懒腰:“夏日一到,人就容易困乏。不说了,我去歇歇。”
沈钰颔首,他便又原路返回。少年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暗。
十九回到松房时,亦瑶不知是又跑哪去了,他未曾上心,只爬上床铺,想着该如何破了这封住皇宫的禁制,好回得仙界。迷迷糊糊之中便睡着了。
这一觉醒了,便见亦瑶脸色铁青地坐在床铺一侧,紧抿着红唇不出声。
“怎么了?”他坐起身来。
不想她劈头就问:“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去什么?”他一愣。
“夜探沈砚!”
他又是一愣,遂无奈笑道:“你怎么还惦记着?你便听我的好好呆着,且等我琢磨琢磨那禁制,待琢磨出头了我们便可回仙界了。”
“琢磨琢磨!等你琢磨出头那狗皇帝都死了!”亦瑶叉着腰,怒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去?你若是不陪我去,我便自个儿去了!”
“你自个儿去?”
“是!谁要是敢阻挡本公主谁死!!!”三公主的骄横嚣张又发作了。
闻她所言,十九只得无声一叹:“罢了,我便陪你走一遭罢。”一来他自个儿也是想去探一探那沈砚到底是何人物,二来也是怕他不答允她便真的独自前去,若无意外倒好,偏怕来个万一。思来想去,他只得答应,毕竟二人同行凡事能相互照应着。
“真的?”原先铁青着的小脸在下一刻绽放光彩:“你不骗我?”
“我骗你做甚?”十九不禁笑道:“只是你我还是得老规矩,凡事不可冲动行事。”
亦瑶眉开眼笑,一把扑倒他:“我就知晓这世上除了我父王母后大哥大姐,便是你最疼我了!”
十九措手不及,被她一扑只得倒在床铺上,笑着瞪她:“快起来,若是被剪鸢姑娘瞧了去又该挨说了!”
她将头埋进他怀中,闷声道:“不起来不起来!哼哼,你我清清白白还怕她做什么?她要是敢再不敲门便闯进来,我就施法灭了她!”
十九一阵失笑,眼角却莫名其妙地抽搐了几下,心下亦有几分不安,不禁敛了笑,只盼晚上一行万万莫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