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偏僻的小院，院中载了几株孤零零的不知名的小树，却因长期无人打理而过早光秃凋零。周遭围满了枯黄密集的杂草。风吹过偶尔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虽不是冷宫，却也人迹罕至。整个院子荒凉而沉寂。
疏影已经在这个小院中待了整整三个月了。不是不想好好的逛遍整个皇宫，只是看看自己圆呼呼的身体，条件实在有限，还是努力的重新尝试着在床塌上活动四肢吧。
周围的环境很清幽，正好适合疏影，不用面对众人怪异的眼神。要扮演婴孩的样子，疏影实在觉得为难。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即使现在身体缩小，可是心灵年龄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要跨过那层束缚假装天真扮嫩，还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难题。
不过好在身体总在意识之前有了反映。比如饿了，自然会哭泣出声，索求食物。小便出时，哭泣便成为了要求更换衣物的信号。哭泣似乎已经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本能。除了无法接受尿裤子，身手不便以外，疏影别的都尚算满意。
饿了呢。疏影暗自想着。身体本能的哭泣又不可抑制的从嘴中发出。
“小皇子，哦，哦，不哭了。”身着绿衣的侍女从塌上抱过哭泣不止的疏影。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拍着疏影。
翡翠就是当初疏影出生时帮他洗澡,后又抱他跑出殿门的那个宫女。她本是清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娘娘进宫后便也带着她。她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清妃又善良温婉，也算是姐妹情深。
自清妃死后，皇上便一直呆在清妃的寝宫，整整三个月未出殿门，未上早朝。群臣谏言，却没有任何效果。宫中依然一片死寂。
“殿下又饿了呀。奴婢刚从御马房中取了新鲜的马奶来，小皇子就勉强快喝吧。”翡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落。
本应是天之娇子的皇子，现在却独自一人被安排在这么凄凉的地方。除了自己能过来照顾下小皇子，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皇上自从清妃离世后从没看过小皇子一眼，到现在尚未赐名。想当初那个雍容善良的主子，她的孩子却只能偏安于此陋室，不禁悲从中来。
从矮桌上取过马奶，端着小心的侍侯小皇子喝下。皇上的忽视，让本应给皇子配备的奶娘也不见踪影。翡翠每天只能偷偷去御马房找到刚生产过的母马，获得马奶后再喂给疏影。
马奶有股很冲的骚味。即使不愿喝，但疏影也明白，不喝就意味着死亡。现在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本钱。好在马奶已经喝了三月有余，从最初的喝了就吐，到现在的逐渐适应。疏影不得不感叹人的适应程度。
窗外是络缨缤纷的春季，窗内是相互依偎的主仆。虽然没有过多的语言，但疏影就是觉得，这样也很温暖。
皇帝的圣旨来的匆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妃常年伴驾，温婉贤惠。今独自仙去，朕心哀恸。追封其为慧德皇后。皇二子年纪尚幼，孤苦无依。朕怜其弱小，幼年丧母。特赏宫人十六名，即日入住翔璃宫。赐二皇子名，曾逸清。钦此。”太监独有的尖细声传荡在耳膜边。
深深的宫墙，颓靡奢华的殿堂，圣旨的内容尤在耳边。这血与欲望堆砌而成的繁华，叫嚣着冲出牢笼，路的尽头是无垠的黑暗。在这凄凉与奢靡之间，渗出点点诡异。
疏影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已经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拥进了新的寝宫。一切似乎还很恍惚，早上还和翠姨在小院中相互嬉闹。下午就已经被人沐浴更衣，住进了如此奢华的大殿。
翠姨一直抱着自己，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她眉头的舒展和眼中的欣喜中，疏影知道翠姨是替自己开心。自己的父王终究没能忍心对自己和爱人的孩子做到不管不顾。
逸清？忆清吗？
用自己来怀念旧人？早知如此，为何当初不好好珍惜，却在失去时做出如此哀戚之态。
不屑吗？只是对父王和母后的爱情感到悲哀和怜惜。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疏影，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曾逸清了。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窗口处。看着窗外一簇簇艳红的桃花。曾逸清不得不感慨，皇宫确实汇聚了世间无数的奇葩。正是应了那句“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曾逸清知道自己的表现完全不象个孩子。冷漠安静，除了翠姨，逸清对旁人从来不假辞色。只是才满三岁的幼童，宫人却觉得在面对他时压力骤增。对着冷冷的不含丝毫感情的双眸，只剩冷汗连连。私下里都暗暗传言二皇子最具帝王之气。而且翔璃宫出过好几任太子了，翔璃意为翱翔于天，慧德皇后生前又曾是鸱哀帝最为宠爱的妃子，皇帝有意将皇位传给二皇子，也未尝不可。
春暖拂柳，阳光普照，一切都显得昏昏沉沉。
捧在手中的《礼记》逐渐下滑。桃花繁盛，偶尔风吹落带离几片嫣红飞上发丝。剪刀似的柳条穿插在红艳之中。红与绿的和谐搭配，不显庸俗，反是清新雅致。
清风带着春天特有的草木气息，扑向靠窗慵懒而卧的小人儿。终是抵不住这丝醉人的暧昧，逸清慢慢沉入梦乡。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季变更，严寒酷暑。何况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昼夜。
思念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缓慢地腐蚀着本应年轻俊朗的君王。胸口跳动的心，早已追随着爱人离去而远逝。现在的自己，只是行尸走肉，麻木的执行着所谓的帝王责任。
鸱哀帝也清楚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自己的孩子出生三年，却从未曾去看过一眼。可是悲哀萦绕在心中。心爱的女人因这个孩子而死，怕看到和爱人相似的眉眼，怕自己控制不住心底最原始的呐喊，怕自己一直以来的脆弱伪装，会在一瞬崩溃。也怕自己的过分关注会让这幼小的孩子过早卷入权利的旋涡。
这是爱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如果可以，鸱哀帝愿意一直默默守护这丝拥有着爱人最后痕迹的存在。高处不胜寒，帝王的孤独，除了自己，无人能真正体会。君王无情，最后舍弃的，也许只是自己的心。这宫殿，不过也只是个华美的牢笼。墙外的人日思夜想，挤破头颅往里涌；墙内的人，望穿秋水，凄凄哀哀盼着头顶的那片蓝天。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哀伤地看着眼前依然灿烂的桃林。
“皇上，您又在思念慧德皇后了。”身后跟着的太监总管无奈而怜惜的说道。
“德辛，你说朕错怪了清儿，奈何桥边她还会等着朕吗？”疑惑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懊悔与不确定。
“会的，会的。慧德皇后这么善良的人，她如此恋慕皇上，一定会在奈何桥畔等着陛下的。”德辛说着不禁用衣袖擦拭了下眼角。为自己的主子，也是为了那抹已经逍逝了的芳华。
“是吗？”鸱哀帝勉强牵起自己的嘴角，却显得苦涩无比。幽幽的语气，飘渺的随风而逝。
迎着满季的盎然，一个念头自鸱哀帝的脑海闪过。
“那孩子从出生就未曾见过朕吧。朕真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自嘲的说出。
“二皇子确实可怜，但奴才知道皇上自己心中苦闷。这桃林尽头就是二皇子的翔璃宫了，皇上要去见见二皇子吗？”德辛跟随鸱哀帝多年，也算亲眼目睹皇帝与清妃之间过往的见证人。面对鸱哀帝问话，恭谨的将心底的想法道出。
前面半句已算不敬，鸱哀帝也未生气，只是淡淡的应了句“陪朕去看看吧！”便让侍从在前面领路而去。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