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初》千湛

6、05

　　翌日清晨，允一早醒来，看到胸口上的点点红痕，脸色一红，就要翻身坐起。可才刚有动作，就有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拉扯着他又重新跌回榻上。
　　“你没事吧？我知道我昨晚——可能——有点过分。”辰从假寐中清醒过来，嘴角挂着得逞后狐狸般的微笑，狡黠而邪魅 “不过习武嘛—总是有一点累的，你要坚持啊！”
　　“去死！赶紧去死！”允瞬间炸毛。
　　“允，你好狠的心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能忍心谋害亲夫呢？我们可是才……”辰秉承着将厚颜无耻进行到底的原则继续调戏,揶揄的望着他，那笑分外妖艳。
　　允脸一红，咬牙翻身，面朝墙壁，狠狠道“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真的是你习武的最快途径了。”辰一面轻柔的揉着允的腰，一面安慰道“师傅一向隐居山中，所以他高超的武学造诣鲜为人知。师傅独创的内功心法可以使人在修成的那一刻不再长大，师傅虽说他已年逾古稀，可是他年逾古稀已经有上百年了。记得么之前我说我是学成被赶下山的，其实是师傅叫我下山历练，长长见识。而此内功需从４岁开始学起，你已错过时机，我只好出此下策。”说是下策，允内心却暗暗得意“此下策甚好！”
　　见允不说话，辰又继续道：“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让你和我一样停在17岁喽，不过双修有个小小的坏处，似是度不过一千五百年大限，不过若是这样我们便永远都不会分开了，如此足矣。”
　　“傻瓜！这那里是小小的坏处，这明明就是以命续命的方法，伤人极深，不值得的！”允闻言浑身一震，不顾身上的酸痛猛然翻身过来，清亮的目光直撞进辰的眸中。
　　辰微笑，用目光紧紧攥住允的眸，不让他逃脱，眸中一时间流光百转，繁星闪烁。一字一句道“只要是你，便值得。”
　　允霎时间红了眼眶，泪珠就那样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晶莹地滑过他白皙的脸庞。他妄图闭上眼阻断泪珠的滴落，然而泪依旧止不住的淌下来。
　　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他的脸庞，轻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又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叹一声“傻瓜……”
　　转眼间，3个月过去了，允终于过上了半日练剑习武，半日饮酒作乐的闲散生活。
　　那日辰悠悠转醒，允已不在身边，转头发现天已大亮了，外面一片洁白。
　　下雪了！
　　迅速披上一件外衫出门，看见允一袭简单的月白长衫立在飘雪中，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忧伤，辰轻轻揽过他的肩，披上一件外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屋外冷，我们进屋吧。”不怪辰讶异，允一向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起的这样早，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
　　然而允没有接话，自顾自的喃喃道“母后就死在十年前的这样一个雪夜，我当时仅仅只有6岁。她是我一生中除你之外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允没有看辰，继续道“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额角还残留着血，泛黑的血红是死亡的颜色，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却是我最爱的人……”允的声音一直淡淡的，仿佛一切的惊心动魄都是别人的故事。
　　辰却明白这才是他的伤、他的痛。允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个不愿示弱的人，他所有的伤都埋在他那平淡的声调下，淡漠、无情。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一种特别孩子气的、没有安全感的行为。像小动物一样爪牙毕现，只为给自己留一片可以安心生存的空间。
　　辰暗自在心中喃喃道“允，你可知，就是这样的你，荏弱下的坚强，敏感后的不屈，让我从第一眼开始就深深的爱上了你，除了你，我这一生还能得几人入眼啊！”
　　辰紧紧搂住他，他将下巴放在辰的肩上，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其实叫——钟离允文。”
　　“我知道啊！”辰轻轻笑了，将允搂得更紧“前朝仅剩的六皇子钟离允文。”
　　“你怎么会知道？”允吃惊道“我应该很小心的。”
　　“你出逃的那一天，当今天子大破皇宫。平常人家的孩子都会避免和皇室有所冲突，而你偏偏用了最受宠爱的六皇子的名讳。被众多高手高手围攻还能临危不惧的，不是皇亲国戚便应该是武功高强，但很显然你不属于后者。如此我还能猜不到么？”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依旧留在你身边？”
　　允的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又侧脸疑惑却坚定直视允，认真道“你要知道，你留我就是和当今世上权势最大的人作对，朝不保夕，颠沛流离，一不小心就有命丧黄泉的可能…”
　　“你陪我么？若是到了黄泉，你还是会陪着我的吧？”
　　“……”
　　辰无奈，轻声道“我知道，自我猜到了你的身份我就想到了这一切。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愿意放手，不愿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住到我心里了吧！”
　　允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哽咽着扑到辰怀中，湿热的液体滴到辰的脖子上，灼痛了内心，弥漫着悲伤……
　　“母后死的时候，我为她离开这个残破的世界而开心，却也哀伤这世间终只剩我一人独活。”
　　“你的父皇呢？他不是最疼你的么？”辰讶异。
　　“父皇？他在乎的只是他唯一的皇室正统，唯一的继承人，而不是我……”
　　“……”辰赧然，不知作何回答。
　　“你知道么，这16年来我没有怕过什么，就算是两年前那一晚身边所有人都倒下，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我也只有遗憾而没有害怕。但是这次我怕了，怕我道出了真实身份你会离开，即使没有离开，但我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我更怕我不说，你会因我而死……”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忘记了么？我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看斗转星移，看天地浩大！等到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呆倦了了，我们就去云游四海，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看遍世间所有美景。这样可好？”
　　“好——”哽咽道出一字，眸中泪光闪现。
　　那时的辰不知，他的承诺终没有实现。最后他确实云游四海，却只剩孤身一人。看遍了世间所有美景又有何用，昔人已不再……
　　允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心道“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轻轻回抱辰，允主动吻上他那温暖的唇，莫名心安。
　　生涩的动作温热了周围的气氛，辰右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于是半日缠绵，春宵帐暖。
　　等辰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允悠悠睁开眼，想起林中见着的一闪而过的残影，眸中精芒大盛，又瞬间湮灭。轻轻侧头，看着身旁抱着自己睡得正香的辰，微闭的眼眸掩去了眸中淡然中略带调皮的神色，却比平日里更像一个乖巧的17岁少年，灼热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俊美的脸庞，仿佛要深深印刻进脑海，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