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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端倪(中) ...

  •   安定皇子辈分高,周煦不敢太过放肆,只道:“她是庶,我侄儿是嫡,嫡庶有别。”安定皇子慢声道:“英雄不问出身。”周煦一噎,转头梗着脖子反对的看显庆帝。

      显庆帝看也不看她,向安定皇子道:“犬女无状,让堂兄受惊了。朕曾许诺右将军与她做媒,她与景芝的事,待八月初回了京都,朕就下旨赐婚。”“母皇!”周煦大喊。显庆帝转首,嘴角还带着与安定皇子说话时的笑意,就那么看着周煦。周煦肩头一颤,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

      安定皇子见事情落地,露出笑容道:“也是我家五老左性,这么多年不开窍,远远见了景芝一面就回来闹着求娶。为人父亲的,纵使门不当户不对,我也只能舔着脸来求陛下恩典。陛下隆恩,应允了这桩婚事,也免得我家老五日日在我身边缠磨的烦扰了。”

      显庆帝道:“堂兄自谦了,右将军一表人才又搏有军功,与景芝,算是良配。”周煦闻言唰一下冲到赵韫面前,无礼的上下扫视赵韫,冷笑连连。赵韫肌肉紧绷,身体微微后侧,预防她突然发难。而周煦再浑也记得这是御前,冲赵韫冷哼一声,又风一样的跑走。

      显庆帝看着周煦的背影,面上神色莫测,赵韫小心翼翼的拿眼角打量,那种种神色里,唯独没有怒气。赵韫心里的小人摸着下巴,这周煦这般无礼擅闯皇帝宫殿,又与显庆帝梗着脖子叫板,竟连个板子也没挨着,不是太受宠就是已经被显庆帝列上上砧板的名单了。

      安定皇子眼眸微闪,嘴上笑意不变,言笑晏晏的与显庆帝继续说话,仿佛周煦从不曾来过一般:“我家老五年纪老大不小了,别人家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会喊娘了。陛下既已许婚,可要将婚期定的早些。我还想早日抱上孙女儿呢。”

      显庆帝神色一如初始,亲切,温和:“朕也想早日坐上外曾祖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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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定皇子与赵韫面圣,赵单堇应诺赴二皇女的宴席。宴席上多是二皇女嫡系,赵单堇唯恐疏忽被人趁了机,尽量少沾酒。好在她身份摆在那里,众人都识趣的不敢狠灌,饶是如此,赵单堇也觉得头脑有些晕眩。她告罪一声,让小厮引着去更衣洗脸。

      解放了膀胱,赵单堇撑头靠在椅子扶手上,对那小厮摆手道:“你先下去,我歇一会儿。”那小厮无声行了一礼,退下,将门掩上。赵单堇闭着眼睛歇了一炷香的时间,重新打点起精神,她身份虽贵,宴席上也不能离开太久。

      穿过横亘在池塘上的曲桥,绕过一座凉亭,赵单堇听见凉亭后边的竹林里有人在说话。她下意识的听了一耳朵,却听出了一个炸雷来。“殿下,您怎的如此糊涂!”说话的人气急败坏,语气也不那么恭敬,“付采虽被陛下贬谪,但到底是陛下宠信的人。赵老五那么咄咄逼人,陛下也不肯杀她,可见她在陛下心底的分量。她前脚才出京,后脚您就派人杀了她,若是陛下得知,您待如何自处?”

      周晋的声音低沉,却是镇定从容,她道:“付采此人,最擅弄权生事搬弄是非,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史大人、寇大人、张大人为大元鞠躬尽瘁半生,就因为骂了她一句奸佞,被她怀恨在心,拿了莫须有的罪证,怂恿母皇抄斩全族。

      镇北公战死殉国,被她污蔑纵养蛮寇。冯大人赈灾有功,母皇欲封她兵部尚书,被她嫉恨,诬陷了贪腐流放千里。祸国殃民,莫若如此。先前在京里,母皇护着她,孤无能奈何。现今她出了京城,孤还等着她去祸害青石百姓不成!”

      先前开口的那人急得直跺脚,哎哎叹息道:“我的殿下!大元的皇女不止您一个!怎不见大皇女、五皇女她们动手?难道只有您能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您固执,您忧国忧民,好吧!臣没有劝过您缓缓图之?您掌管吏部,只要考核上动动小指,付采她一辈子都别想回京!”

      周晋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付采祸国小人,当杀。但官员考核乃是国之基石,孤掌管吏部,决不可以身作则乱了家国法度。文先生莫再劝说,事已成,多说无益。”

      那文先生为周晋的固执头痛,但有些话作为幕僚她不得不说:“陛下那里?”周晋沉默一刻,道:“孤容不得付采惑君,若事发,孤一力承担!”

      赵单堇听她们商量御前如何应对,消无声息的退开。付采这人,姓赵的都恨不得咬她一口。得知付采死了,赵单堇是有一种死得好死得妙的愉悦感。连带对着杀她的二皇女周晋,赵单堇也不自觉的升起一些好感敬佩。——虽她不全是为了赵氏,但这种忧国忧民,是其她皇女所没有的。

      赵单堇还是没有逃过醉倒回府的命运,褚叶忙着照顾醉酒的世女,赵单堇却与周昭、周耽、周颖几人商量着趁着在避暑行宫的最后几天好好的玩一玩。赵韫也在与她的狗头军师赵珩商量如何讨叶景芝喜欢:“我前两天听说八十里外的青岗山上有头老虎,你说我捉来给叶公子,他喜不喜欢?”

      “拉倒吧,”赵珩鄙视赵韫,“你以为叶公子是咱们西北那地儿的公老虎?把人家吓出好歹来,你就继续打光棍吧。”“那就不要活的,我把虎皮剥下来给他。”赵韫一个劲儿的想在叶景芝面前炫耀武勇。这与自然界里雄性想靠强壮博取雌性欢心是一个道理。

      赵珩摸了摸下巴,道:“我看行,虎皮给了叶公子,虎鞭可是个好物。洞房前弄一小盅吃吃……”赵珩没有说完,只是递给赵韫一个你懂得的猥.琐笑容。

      赵韫想起叶景芝高挑的身材,不由得心神一荡,拍板道:“我们明天起大早去!”

      翌日,赵韫果真起了大早。她从被窝里拉起呵欠连天的赵珩,精神奕奕的出门。牵着长耳刚出别院大门,她手下一个长得不起眼的士兵拐到她跟前,耳语道:“任务完成。”她所执行的任务,正是赵韫交给她的假充成亲王余孽,刺杀付采一事。

      赵韫眼睛一亮,付采枭首,真是一大清早就得了好消息,看来今天一天都很顺啊。她大手一挥道:“回来去赵珩那里领五十两银子,休三天假,好好乐一乐去。”那名士兵喜笑颜开的道:“谢将军赏!”

      赵珩此刻也清醒了,她十分清楚赵韫做的勾当,撇嘴道:“你胆子忒大了,也不怕殿下和世女晓得了,揭了你的皮!”西北人口中的殿下,特指安定皇子。他与赵单堇一样,对京里采取小心谨慎的态度。虽心里恨不得将付采剥皮抽骨,却忌惮着她是显庆帝的宠臣而不敢轻举妄动。赵韫哈哈一下,翻身爬上长耳道:“你不说,我不说,父亲怎么知道?”赵珩仰天翻了个白眼,道:“胆大包天的东西。”懒洋洋的也翻身上了马。

      赵韫的行程十分顺利,花一天采点,当夜就上了山,三更不到就拖了一只死虎下来。剥皮,切割,动作熟练的从头到尾剥下一张完整的皮来。留下虎皮虎鞭虎骨,将虎肉丢给店家,赵韫和赵珩返程。

      途中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周煦一群人出来狩猎。赵韫心里一动,那日周煦闯宫,出言不逊,事后显庆帝竟丝毫没有动她,她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十分舒服。不但如此,其他大臣家眷们在一起如此八卦,也不曾对此事大惊小怪。赵韫对周煦越发好奇了。

      她使了个眼色,将马上的东西丢给赵珩。自己驽马坠在周煦身后,等到周煦为追猎物落单,她猛然从旁边杀出,马贴着马,向周煦龇出一口大白牙,道:“殿下那日骂我骂的爽不爽?”周煦不意竟从树林里杀出个人来,此时护卫都不在身边,惊吓之下,本能的朝赵韫攻去。

      此举正中赵韫下怀,她一手拽住周煦甩来的马鞭,飞身朝周煦扑去,将她扑下马,一拳轰在周煦腰上。周煦又痛又怒,怒喝道:“赵韫,你好狗胆!竟然袭击孤!孤要到御前告你个以下犯上,杀头之罪!”

      “嘿嘿,殿下尽管去啊!”赵韫大白牙在太阳底下阴森森的闪着光,“这荒郊野外没有认证物证的,殿下又对末将有嫌隙在先,您觉得陛下会信您?”说完,又是一拳打去。周煦左右张望,果真没有人可以作证,当下也不肯吃亏,握了拳头就反击赵韫。

      两人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掌的拳拳到肉。周煦到底是皇女,赵韫手下留了七分力,尽往那些肉厚易痛不容易受伤的地方下狠手。周煦却没有顾虑,打人专打脸,赵韫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还添了两个熊猫眼。

      待到两人滚的精疲力竭,双双躺在地上呼呼喘气,周煦问赵韫:“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殴打皇女?”赵韫嘶嘶吸气,捂着脸道:“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你还来坏我姻缘,不打你打谁?”

      “嗤!”周煦不屑,“你看上我侄子,他就该嫁你?你也不看看你那西北什么旮旯地儿,我侄子去了能有好日子过?”赵韫道:“男人甭管他嫁多好,妻主对他好才是真的好。与其嫁给你这样的,还不如嫁给我呢。”

      周煦跳起来,怒道:“怎么,我这样的还不如你?我就是后院男人多了点,但你敢说你不纳侍?”赵韫撇嘴道:“我确实不敢说,但我也不会整日厮混在内维,我后院的人,全都任由他处置。任打任罚任卖,我绝无二话!”赵韫说的是事实,你既然指望上了战场后,家里的男人能顶门立户,你就得给他足够的尊敬。因此,在镇北公府,宠侍可以有,宠侍灭夫绝对不能有。

      周煦重又躺到地上,威胁道:“你可别光说着好听啊。我话撂这儿,你敢对我侄子不好,我就敢让他和离!”赵韫道:“还用得着你?我胆敢对叶公子不好,我父亲头一个就饶不了我!”周煦哼了一声,问赵韫:“你怎么敢打我?不怕我报复?”赵韫咧嘴一笑,道:“我父亲和我姐姐妹妹们都说我又莽又浑,京里的人都说你又浑又色。”她们两人,其实是同一类人。

      周煦沉默,她身为皇女,不去肖想那个位子,是好事。坏就坏在她得宠,十分得宠。譬如这次,她当着外人和显庆帝叫板,显庆帝也没生气。但她那些姐姐们哪个是好相与的?她不得不“又色又浑”。沉默了一会,周煦好奇的问赵韫:“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什么又莽又浑?”

      赵韫枕着手臂看天,口中衔着一根野草叶子,漫不经心的道:“从小儿打军营里混出来的呗,那地儿不流行温柔细心的人。”

      周煦看着赵韫,突然没头没脑的道:“其实景芝嫁给了你也好,能离京也是好事。”显庆帝宠她,也宠贤静皇子。没有原则的宠。所以周煦浪荡不羁的表象下,是对显庆帝的惧,比其他皇女们更惧怕显庆帝。她不晓得显庆帝为什么宠她,她生父是个普通的宫侍,几年前就殁了。她又是个没有本事没有势力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皇女,跟靖懿太女一比,她就是那地上的泥。

      可显庆帝就是宠她。

      赵韫点点头,没有问。皇家的事,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

      两人躺了会,起身回家。周煦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叫唤:“他爹的,你下手忒狠了。我的腰啊。”赵韫也是一头怒火:“你还说呢!我巴巴猎了虎皮给叶公子,现在你叫我这脸怎么出门?”两人一路骂骂咧咧的并行,山风从两人身边拂过,吹起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走了一段,周煦突然指着前面道:“哎,赵老五,那不是你家侄子吗?”赵韫抬头一看,可不正是赵瑜锦?

      赵瑜锦偏爱红色,此时也身着正红色的猎装,他拿着鞭子不耐烦的叉腿站着,皱眉道:“跟你说人话你听不懂还是怎的?这雁子我不要。我就是来京城耍耍,耍够了还是要回西北的。你也甭费这些心思,白费功夫。”

      他对面那女子,赵韫记得,是上回狩猎对赵瑜锦格外殷勤的那一个。赵韫一见她,立刻竖起耳朵——他爹的,这丫头想拐带她们家镇宅之宝!

      周煦看着地上那对活雁,笑咪咪的对赵韫道:“想不到你家侄子蛮受欢迎的吗?连宝怡皇子的长女也拜倒在他石榴裙下了。”宝怡皇子?赵韫警戒拉响,宝怡皇子是二皇女她同父弟弟!

      周煦一打岔,赵韫听漏了那女子回了什么。只见赵瑜锦脸上不耐之色更浓,他忽然回头,对他身后的周耽喊:“耽哥,借你猎犬一用!”周耽点头,他身后的侍从将两条猎犬拉扯上来。赵瑜锦脸上透出一股冷冽的冷酷,对两条狗道:“这两只雁子,赏你们了。”

      他说完,不管对面女子巨变的脸色,径自回到周昭周耽他们身旁。周耽竖起拇指赞道:“好锦儿,果然够辣够爽快!”周颖脸色却有些苍白,他不安的拉了拉赵瑜锦的衣袖道:“锦儿,这是不是不太好?她到底是宝怡皇子的长女,这般不给她脸面……”赵瑜锦蹙眉厌烦道:“我给她脸,她不要,我只好不给她脸了!”

      赵韫和周煦看着他们一群人走远,周煦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她咋舌的望着赵韫感叹道:“你家侄子太生猛了,这哪里是不给她脸面,完全就是在打脸啊。宝怡家这丫头,从今往后都不用出来见人了!”

      赵韫也知赵瑜锦此举死死得罪了宝怡皇子,但那又如何?她们老赵家本就不用与皇子皇女们关系亲密。当下听周煦感叹,洋洋得意的挑起大拇指,自鸣得意道:“好瑜儿,不愧是我老赵家的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端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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