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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五章:空堂孤影起闻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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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卯时,秦佩便早早到了刑部大堂。如他这等级别的官吏,自不需大起前去朝会,故而衙署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两个书令史在整理文书。
“秦大人。”
秦佩回头,见是陈忓,“来得挺早。”
陈忓惴惴道:“第一日总要到的早些,否则会被同僚耻笑。”
秦佩左右环视:“比部司门和咱们在一处么?”
“他们在南面的官署,”陈忓显然摸得很是清楚,“咱们这儿就是尚书侍郎几位大人并下属刑部。”
刑部下属四司,刑部、都官、四门、比部,每司皆有自己的主事令史书令史,加起来林林总总约百人,全挤在南北两个衙署里,只见人来人往你言我语,好不热闹。
秦佩刚来,分到的差事与刀笔吏无异,无非撰写公文、誊抄案宗,也亏得秦佩耐性过人,加上周遭同僚颇为健谈,才免于困倦至死。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秦佩拍拍正伏案狂书的陈忓:“圣和居。”
陈忓一惊,手一抖,生生将“心”抄成个“必”。
“秦大人可吓死下官了。”陈忓抚住心口,“不过还是算了,我这还没誊完呢。”
秦佩淡淡道:“那先记着,闲暇无事时记得提醒我。”
陈忓看着垒叠成山的公文叹息:“也不知哪日才是个头。”
秦佩随手抓起一份:“都是监侯?”
“嗯,经我手的都是,”陈忓苦着脸,“这些人时运不济,先前侍郎大人上过折子给中书省,询问太子监国是否要例行大赦,结果殿下亲自批了。”
秦佩淡淡道:“太子未允。”
“是啊,秦大人果然英明,”陈忓很是惋惜,“这些人但凡再熬几年,等太子正式登基,那时候肯定是要大赦的,还能捡一条命。”
秦佩冷哼一声:“这些人都是为非作歹,乃至谋财害命之徒,陈大人大可不必为他们记挂。若是此番他们侥幸脱罪,那被他们所害之人,岂不是仇怨不解,死不瞑目?”
“秦大人说的在理,是我太妇人之仁了。”
两人正说着,便有一书令史小跑着来传话:“秦主事,侍郎大人有请。”
秦佩身份特殊,加上又是新科状元,故而心里也不十分意外。
刘侍郎年纪三十上下,出身寒门,其母靠缝补织绣将其拉扯长大,圣上感其贞烈贤德,曾御笔提了块“孟母再世”的牌匾,在朝中传为佳话。
不知是自卑还是自傲,寒门子弟比起士族世家来,总是多些清高矜持,唯恐被人看低了去,于是秦佩就对上了一张自以为是的冷脸。
“刘侍郎。”秦佩行礼。
刘侍郎从公文中抬首,瞥他一眼,淡淡道:“尚书大人特地命我对你多多照拂,秦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
秦佩再怎么不谙世故,也早听出其暗讽之意:“下官在刑部自会循规蹈矩,本分做事。至于照拂吩咐一类,还是免了,谢过大人好意。”
刘侍郎总算肯用正眼看他,不阴不阳道:“那日后你我便一道秉公为国,为朝廷多出些力罢。”
秦佩勉强勾勾嘴角,径自告退了。
这般汲汲营营的日子又过了近半月,秦佩每夜躺在床上,甚至都回忆不出白日里所作所为,仿佛光阴等闲于一片混沌中悄然而逝,不见影踪。
这日,待秦佩处理完手上公事,天色向晚,暮霭重重。
一驾很是眼熟的马车停在西街那条歪脖子柳树下,秦佩迟疑片刻,还是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殿下。”秦佩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轩辕冕亲自斟茶递给他:“鞠躬尽瘁,勤勉不懈,秦大人劳苦。”
秦佩理都不理他,将一盏明前龙井牛饮下去。
轩辕冕也不恼,吩咐车夫启程。
秦佩掀开车帘,闷声道:“是去明陵?”
“嗯,”轩辕冕应了声,“君子一诺,总要兑现的。”他神情倦怠,眼底有浅淡乌青,显是疲乏不堪。想来此番,也是于百忙中抽空方得成行,思及此处,秦佩不禁微微动容。
秦佩嗫嚅道,“这并非要事,你本不必如此……”
轩辕冕打断他:“于公,令尊为德泽朝之名臣,真正做到死而后已,孤带他的独生子前去拜祭,天经地义;于私,你别忘了,你我是结义兄弟,他便也算是孤的伯父,按理说,孤也该去上柱香拜上一拜,方成体统。”
秦佩一时失语,只低头看着手中白瓷茶盏,半晌才低声问道:“你……脸色并不好看,朝中可有大事?”
轩辕冕闭目养神,手指轻揉眉心:“这几日一直在想,为何同样的朝事,父皇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到了孤手里却觉得步履艰难?何况,父皇即位之时,可谓千难万阻,时局之艰远胜今日,难道真是孤太过平庸?”
“此话虽不假,”秦佩语毕,心中便隐隐懊悔,不由放柔声调,“陛下登基之时,潜邸早有许多贤达精干的臣子追随左右,而如今,德泽一朝的老臣相继致仕,青黄不接,殿下自然觉得捉襟见肘。只要甄选得力心腹来为殿下分忧,这些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轩辕冕勾起嘴角:“能得以环兄宽慰,孤何其有幸。对了,在刑部都还好么?王鉴之那老东西可曾为难你?”
“你说王尚书?”秦佩愣了愣,“殿下很讨厌他?”
养精蓄锐已罢,轩辕冕坐直身子,“老狐狸一个,从前也是史党的人。你还记得范铠尧吧?他们两人私交甚密,父皇先前一直想除掉他,奈何此人不仅奸猾,还是个伪君子,近二十年,竟是一点把柄都没落下。”
秦佩暗暗记下:“尚书大人,我还不曾见过,只见了刘侍郎。”
注意到他神色不豫,轩辕冕瞥他一眼,笑道:“刘缯帛?”
“增博?”秦佩只觉得这名字古怪。
“刘母是绣娘,起名字自然也都是绣品,据闻他还有个弟弟,叫刘绮罗。”轩辕冕似乎对刘缯帛印象不坏,“刘缯帛还不到三十五,却已是一部侍郎,他的才干,孤倒是赏识的。美中不足就是他过于孤高自赏,若不吃些苦头,日后怕要坏事。”
秦佩冷哼一声,就听轩辕冕含笑道:“以环亦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