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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鼠猫】思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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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思归
汴京的春天,和江南是不同的。
白玉堂偶尔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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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时候,开封府的日子总是平静而忙碌。白玉堂有时候会抱着剑倚在院子里的那株槐花树下,睁着眼仰望头顶上汴京的星空。
和江南的夜,也总有不同的地方。
有一次展昭轻笑着问他:“人都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白五爷倒是说说看,究竟是哪里不同了?”
江南江北,其实都是一样的美,在展昭的心里。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温情而柔软,就像春天的日光,绵延到每一寸需要温暖的地方。
这将是他一生倾尽全力要守护的地方,守护它的美。
所以对他而言,大约真的是没什么不同的。
白玉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可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是不一样的。
真的不一样。
于是他们打起来了,剑气纵横,双影交错,来来往往,擦肩一笑,真真是酣畅淋漓的比试。院子里的小槐花落了一地,嫩黄浅白的颜色积在少年们的脚下。
春光飘落。浮香若得流水,便可向天涯去。
展昭横手挽剑,一招春水碧波才堪堪起了个式,绵密无穷的剑光还未及画一个圈,对面的白衣少年却忽的怔怔不动,他的剑尖垂点在地面的青石板上,一霎间所有招式一应停了。
“白老鼠你干什么!”
展昭险险地收了巨阙,差点伤了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白玉堂的面前,突然好想伸出手掐住他那漂亮的颈子。
比剑呢,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正当他认真地考虑着是否要将这邪恶的想法付诸实践时,白玉堂侧过脸严肃地对他说:“猫儿,我知道了,江南的春天,比汴京柔软,真的。”
什么?怎么说到这个了?
……哦,他们似乎是为了这个打起来的,又似乎不是。
展昭愣了,他注视着少年白玉堂桃花眉眼里柔软的想念,忽然就笑了,笑得温软,好似江南春日的烟雨天。
“江南啊……”展昭含着笑意长长地叹一声,他还剑入鞘,抿唇道:“江南,是我们的家。”
所以不同,所以这么……让人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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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是要累积多少想念,才能凝墨在笔尖,最后化作十六字的慨叹。
白玉堂还记得自己的十六岁。
洁白的蒲公英被吹散,飘飘摇摇去了天涯,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家。去年的梁间燕重又飞回,落在旧檐上,剪刀一样的尾巴还是那么优美。
大约是同一只燕子……
少年又添了一岁,桃花眉眼,便是俊彦的好模样。闲趁韶华,他骑着白马离开了家。三月天,正是江南好晴天,芳草碧,桃花映照人面,这样的灼灼其华。渡口边无人相送,牵马登舟,便可去天涯。
舟离岸,金华渐远,扣舷长歌渐无言,听江风聊赠一别。白衣服的少年低头去看河面,鱼儿跳水,照着流云缓移,它们多自在。
这是江南的水,江南的鱼,江南的云,和江南的天。
白玉堂微笑起来,义无反顾地去了那个叫做江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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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你想念江南么?”夜里虫鸣声声,白玉堂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忽然摇醒了展昭,急切地问着他。
展昭叹息一声,轻轻握了他的手:“想的。”
怎么会不想呢?
想着江南的雨天,柳芽新发,碧鲜颜色正嘉。惊蛰后,雷声醒了桃花。少年们低低私语,说起四月清明天,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放纸鸢,却不小心断了线,将它落到了黛瓦上。
白玉堂得意地轻笑:“爷轻功好,不怕拾不回来它。”
展昭也笑,便说着如何捡起它,如何披一身斜阳,朗朗笑着回家……
少年们相拥而眠,含笑睡去,梦里可见江南,江南的烟雨,和江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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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他们的根在那里。人生好像一个圆圈,从起点连接到终点,才算圆满。从何处来,归何处去,也许有一天,到白发萧然,他们还能够并肩回去那个地方,撑着一柄紫竹伞,慢慢走过江南下雨的小巷。
悠然思,何时便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