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2唐寅》月菲帆

5、大爷，我入选了

　　气压从未有过的低，翰林王府里，一圈人坐在桌边低头沉思，竟没人有心思吃饭。
　　唐伯虎自然是因为上午的意外中选而懊恼，王伯安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王夫人却是因为还没找到念兮而焦虑，王华嘛，是因为朝堂上的事情闷闷不乐。

　　这四人，虽是各怀心思，苦闷之心却异曲同工。
　　最后，王夫人哀叹一声，垂泪道：“念兮还没找到，这可如何是好啊。”

　　“念兮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不会有事的，娘，我们明日再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王伯安孝顺的安慰着，随即看向唐伯虎，说：“倒是伯虎大哥这边，只怕明日还得继续选妃了。”

　　“唉，你说怎么烦心事都赶在一块儿了呢？”王夫人轻轻摇头，盯着满桌子菜毫无食欲。桌上的菜已经被热过一次，如今，又快凉了。

　　唐伯虎心里恨恨道：“早知如此，今日就该想别的办法掩饰，今日被遴选的太监们见了样貌，明日只怕更难作弊了。”

　　第一轮是粗看身高外形，第二轮则是看肤色、五官、仪态以及音色。他的肤色与五官绝对是过关的，所以只能在仪态和音色上做文章。他蓦地眼前一亮，对了，他的声音不比女子般婉转清脆，或许可以借此被筛下来！想通此处，他慢慢放下心来，明日，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翌日，唐伯虎的装扮与前一日一样，甚至还稍逊一筹，有了昨日的教训，王夫人再不敢将他打扮的那么漂亮。唐伯虎是男子，若是被人发现那就是杀头的罪，所以越早被筛下来越好。

　　他虽说很清楚历史上朱祐樘只有一位皇后，唐伯虎也没有因此被发现，但万一呢？万一历史出现偏差，那他不就完蛋了么？所以事事得小心为上。

　　初选筛掉了两千名少女，都是身高外形不过关的，第二轮，又会筛掉一千人，这两轮下去，就会只剩下三千人。一大早，唐伯虎从起床就开始祈祷，今日一定要将他筛下去！

　　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他此刻还不知道，他这一轮不仅没有被筛下去，还会一路过关斩将，挺立到最后一轮。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与昨日一样，今日也是将众少女分为百人一组，只不过只剩下三十组而已，唐伯虎排在他那组的倒数第二，看来剩下的女子身高都差的不远了。

　　从一开始，他就死死瞪着选妃的两名太监，发现不是昨日那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如此，他就可以不必顾忌，一展陋习了。今日不是要查看仪态么，那他就偏偏不站好，不是还要考察音色么，那他就故意粗声粗气，他还不相信太监如此眼拙，将他留下呢。

　　等到快午时时，两名太监终于来到了他面前，前面九十多名女子被筛去了三分之一，选中的都一脸喜色，落选的都一脸悲戚，捂着脸不让人看见哭红的泪眼。

　　唐伯虎懒洋洋站在原地任凭二人打量，那大太监夸他肤色、五官都是上上等，只是仪态……
　　“你叫什么名字？”大太监问道。

　　唐伯虎心知这是要考察他的音色了，于是故意压了压嗓子，低眉顺目道：“小女子唐念兮，苏州人氏。”然后就见大太监蹙紧眉毛，显是很不满意。他暗喜，要的就是你不满意。

　　大太监大手一挥，正要说将他筛去，他身后的小太监却附耳轻声道：“公公，这一组已经被筛去三十五人了，再筛就超额了，不好交差啊。”原来筛去的人数也有限制，每组最多筛掉三十五人。而前面筛去的人他们不可能再选回来，因此只能便宜最后两人。

　　只见大太监不悦的哼了声，“算你运气好，哼，通过了。”

　　唐伯虎如遭雷击，他很想说我不要这样的好运，又怕做过头引人怀疑从而暴露身份，他愤恨的瞪着两名太监，那二人却直接无视，朝最后一人走去。不想入宫的女子他们也见过，但越是不想入宫，他们偏偏要让她们选上。说起来，这都是因为变态。

　　于是唐伯虎再次倒霉的入选了。
　　一回到车上，唐伯虎就痛苦的抱着王伯安哭诉，差点上演一出狗血的琼瑶剧。他很想说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却没好意思拉下脸色问出来。

　　伯安僵硬的拍拍他的后背，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似乎要蹦出来了。明知怀里人是他的伯虎大哥而不是女孩子，他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脸。他心里喃喃，伯虎大哥真可爱啊，抱着真不错。

　　“伯安，我不干了，明日爱谁去谁去吧！”唐伯虎怒吼一声，两眼喷火。
　　王伯安道：“那……那就不去了吧，兴许他们已经找到念兮姐姐了。”

　　一提到唐念兮，唐伯虎的怒火更甚，直将那丫头骂了个千百遍。她一走了之倒是轻快，可害苦了他啊，整日念叨着她的安慰不说，还得提心吊胆去选妃，生怕被人认出来就一刀咔嚓了。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来京城，那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不，也有可能此时他们一家人已经人头落地了。

　　而此时的唐念兮正在华府里面逍遥快活，还被华老妇人改了个名字叫秋香！

　　第三日，唐伯虎脸色更差，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简直快被点爆了，唐寅也无缘无故挨了不少骂，因此一直龟缩在脑海深处不做声响。唐伯虎今日打算豁出去，再怎么样也得被筛掉才是。今日是第三轮遴选，主要考察女子步姿风韵，以及量手足，这一轮也会筛掉一千人，几率很大！

　　与昨日一样，他依然排在倒数第二，他只希望今日运气好一点，不要还没轮到自己又筛够了人。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效果了，今日的两名太监不像那日那样，选到他面前时才筛掉三十二人，也就是说还必须再筛一个才达到要求。

　　唐伯虎心说你们来吧来吧，他一定会以最糟糕的姿势迎接。

　　“手伸出来。”大太监拿着尺子比划，唐伯虎爽快的伸出双手，任他们量去。他的手指白净修长，竟是比许多女子还要好看，两名太监啧啧称赞，唐伯虎听到一句“比前面都好看”。他一脸黑线，怎么忘了在手上涂点墨汁了呢？

　　两手量完后，又量了他的双脚，明朝女子被勒令缠足，相较之下他的脚可谓十分大。
　　唐伯虎乐呵呵的笑了，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他就不故做丑态了，反正以他的大脚是怎么也选不中的嘛。

　　太监收起尺子，说道：“走两步来看。”
　　唐伯虎愉快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潇洒而优雅，与女子的矜持稳重大不相同。大太监眼前一亮，好看啊，与他们见过的都不相同呢。

　　“留下了。”大太监满意的笑笑。
　　“为什么！”唐伯虎双目圆睁，拳头握的咯吱响，再也忍受不住，直接问出了声。他不是大脚吗？怎么还被留下！

　　大太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为什么？留下还不好吗？难道你不想侍奉太子殿下？”最后一句色厉内荏，颇有威严。

　　唐伯虎怒火中烧，他当然不想侍奉太子殿下，但是敢怒不敢言，他要是这么说了，脑袋说不定就搬家了。没办法，他只能细声细气讨好的问道：“我是说，我不是大脚吗？”

　　大太监轻哼一声：“你难道不知道皇上已经下令不再让女子缠足的吗？这次选妃也没有说必须是小脚，真是的，被选上有什么好奇怪？”说着再也不理他，朝最后一人走去。

　　唐伯虎真是欲哭无泪，这样都筛不下去，难不成真要逼他暴露身份，当着所有人大吼“我是男人”不成！
　　看着身后的三寸金莲被筛了下去，他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老天，你开开眼吧。

　　这一次，回到车上唐伯虎再也讲话了，连带一整晚就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些什么。王伯安旁敲侧击很多次，他就是不开口。最后，伯安无可奈何，只能呆呆的陪他坐在院子里。

　　夏夜蝉鸣声声，微风一拂，带走白日的炎热之气。旁边一棵桂花树开的正好，桂花幽香，只需一口便觉得心旷神怡。慢慢的，唐伯虎心情也好了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伯虎大哥，你还是逃吧。”良久，伯安轻声说道，眼里却满是不舍。

　　唐伯虎：“？”他不明所以，逃什么？
　　“明日不是最后一轮吗？据说得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说到此处，他俊脸通红，双眸也微微垂了下来，“他们会发现你是男子的。”

　　“你说的不错，可是我逃了爹娘怎么办？他们会被连累的，还有你们。”他握住伯安的左手，掰弄着他的手指，道：“我不会逃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自己抗下便是，若是能求得皇上开恩，放了不相干人就再好不过了。”

　　“伯虎大哥，你会死的！”伯安惊恐的喝斥，他紧紧握住唐伯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你还是逃吧，我马上写信给伯父伯母，让他们也逃走。”

　　“傻小子，信寄过去早就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我出面，抗下所有罪责。”
　　“不！”伯安从未有过的严肃，精致的脸孔满是忧伤，“我不要你死。”

　　唐伯虎心中一动，这种感觉……

　　这是最亲密的人才会说的话吧，还是说，他太依赖自己，他们过于亲近了？他不动声色挪出右手，摸了摸伯安的头发，少年倔强的神情让他十分动容。不管怎么说，他是在为自己担忧。

　　“我保证，谁都不会死。”他轻轻说道。
　　“真的？”伯安不信任的问。
　　“当然，你想啊，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这次一定能平安过关的。”他再次保证。

　　然而嘴上这么说，心底却知道凶多吉少，就像他所说的，希望不要累及家人才好。按理说，历史上的唐伯虎没有在这个时候出事，他应该是安全的。怕就怕在历史被不经意改变，他也会一命呜呼。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与前三轮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在宫里考察，一千名女子被分为十组，每组一百人。然而考虑到人数太多，因此分为了两日。而唐伯虎，很不幸的被安排在第一日。

　　他想，第一日就第一日吧，早死早超生，死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也许唐寅还能和他一起回去呢。具有娱乐精神的自我安慰着，很快便轮到了他。他一派从容的走向密室，颇有些悲壮的意味。他忽然有点明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真谛了。

　　“咦……殿下你看！”不远处忽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唐伯虎侧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对面的二人也直愣愣盯着他。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恐怕就是对他现在的描述。

　　那个在苏州被他们坑过五十两银子诗词大赛又被他赢了的紫衫少年竟然是——皇太子朱祐樘！
　　那一袭华贵的明黄色服饰彰显着他的身份，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能穿明黄色衣服！

　　喀拉拉，脑子里一道闪电劈过，唐伯虎真想就此挂掉算了。这一下，新帐旧账只怕是要一起算，他无处可逃了。

　　唐伯虎呆立在原地，旁边的小太监一连唤了三声他都没反应，小太监正要发怒，却看见朱祐樘走了过来，惊得立刻跪地行礼。

　　“唐莹，真巧啊。”朱祐樘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姿出类拔萃，俊逸的面容有如朗月，令人不敢逼视。
　　唐伯虎吞了口口水，回答道：“巧。”

　　朱祐樘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明知眼前人身份却不戳穿，反而越发好奇。他走到唐伯虎面前面前，稍微低下脑袋，凑到他耳边道：“苏州一别，已经接近三月未见了，原来你如此想念我，竟代替妹妹前来选妃啊。”

　　唐伯虎差点发作，想念他，有没有搞错？知道他是皇太子他逃跑还来不及呢，怎会想念？说起来，他当时就觉得储佑身份不俗，只当是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哥，根本没想到竟是大明皇太子。

　　“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吗？嗯……其实我也很想念你，只不过，你这样代替妹妹过来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可是会掉脑袋的哦。”

　　用不着你提醒，唐伯虎真想大吼一句，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不敢。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只希望殿下高太贵手，放过我的家人。”

　　朱祐樘摸摸下巴，恶劣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你看你如此无礼，见到本宫连跪也不……”他话没说完唐伯虎就屈膝跪了下去，若能让他放了家人，跪他一跪又如何？

　　朱祐樘不爽的哼哼，这家伙，真是让人不爽，但是，他并不想让他掉脑袋。如果真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是，他还没讨回那五十两银子吧……

　　“本宫今日心情好，就帮你一把。”他伸手扶起唐伯虎，而其他人则瞪直了眼睛，这人是谁，竟让皇太子扶她！

　　唐伯虎顺势站起身来，眼睛里全是疑问，他为什么要帮他？此时戳穿他的身份不就能报复他了吗？还是说，皇太子度量大，不打算与他一般计较？

　　朱祐樘一把拉住他的手，在唐伯虎错愕之间朗声道：“这名女子不用选了，将她名额划掉便是。”
　　“可是殿下……”小太监战战兢兢才说了半句，就被朱祐樘一眼瞪的不敢动弹。

　　“今后她就是本宫身边的宫女，怎么，你有异议？”
　　“奴才不敢。”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殿下的眼神真可怕啊。算了，宫女而已，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朱祐樘满意一笑，像在苏州城买下唐伯虎那样，拽着他就往外走。
　　唐伯虎从始至终没问出半个字，不管怎样，他暂时是不会掉脑袋了。宫女就宫女吧，以后看能不能求他让自己出宫。

　　2012.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