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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说话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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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命人送来了干净的椅子,他甚至亲自用白巾在椅子上拭过,见白巾一尘不染才敢请燕王坐下,看得江夫子都有些咋舌。
姚朔更是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蹲着生闷气,没办法,这间牢房里除了苏长空身下睡着的床,没有别的家具。姚朔虽然没有燕王那般挑剔,但他是个大夫,总归有点小洁癖,爱干净,自然不肯坐在苏长空的床边。
赵瑟那个小气鬼,只搬了一张椅子来,我不要你帮我擦椅子,我自己擦,关键是你给我椅子撒。
其实不能怪赵瑟只让人送了一张椅子,这里燕王殿下最尊贵,燕王殿下坐了,谁还敢再坐?赵瑟一进刑部就跟着燕王审问犯人,对燕王的习惯总算有些了解,以前燕王便是如此坐着,喝的茶都是自己带的人泡的。赵瑟没本事泡出燕王想喝的茶,但一张干净的椅子还是能提供的。
江夫子装模作样地看看四周,笑:“少了一个人。要是绿蒲在,便和当年一样无二了。”被无双冷冷地瞥了一眼后,他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江某失言,忘了殿下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不能像以前那么潇洒了。”
姚朔胆儿肥,忍不住笑了。赵瑟却是低着头,不敢看燕王的脸色,只当没听到江夫子的玩笑话。
无双没有理会姚朔和江夫子,她的注意力在苏长空身上。苏长空并未闭目逃避,他不躲不闪地回视着燕王,神情尚算平静,眼睛里还是那种有冲击力的杀气。无双第一次看到苏长空,便觉此人武功高强杀气极重,虽心有猜疑,却未及时下手,导致他最后成为大患却无法铲除。好在,他今日落到了刑部手里。
“苏长空,你记得本王么?”无双问道。
然而苏长空只是看着无双,却不答话。
“他不能说话么?”无双问姚朔。
姚朔皱皱眉,道:“应该可以说话,大约是他自己不想说。”
无双的语气尚算温和,“苏长空,有本王在,你死不了。只要你不死,就会如此耗着,你一日不开口就耗一日,持久,无望。”
苏长空咧了咧唇角,姚朔发誓他看到苏长空在嘲讽燕王。
无双却未动怒,“你希望如此?”
这次苏长空直接敛下双目,也不知他看的是什么,他虽然没闭眼,却是不肯再看向无双。
无双做正事的时候,即便是坐着也会把腰挺得笔直,大多数做事认真严谨的人都会如此。以前审案时,无双也是这么坐着,身边还有美人相伴,但她的腰笔直得不可侵犯。但此时,看到苏长空的反应之后,她慢慢靠向椅背,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
片刻之后,她悠闲地说道:“你如此平静,不为所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对圣教忠心耿耿,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二是你知道圣教已经做足了准备,绝对会把你救出去,你有恃无恐。让本王来猜一猜,到底是哪一种?”
虽然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燕王的手段,但于苏长空而言,他绝对没有见过燕王的这一面。
“本王先说说你的忠心。”无双虽然一派悠闲,却紧紧盯着苏长空,“苏长空,你虽然神秘,但不是几十年不出世,更何况你的企图如此明显,身世便有迹可循。你不姓苏,你应该姓许。”
无双顿了顿,摩挲片刻左手上的指环,她的左手依旧戴着金丝帛手套,就连平日带不凡的时候也是如此,不凡一开始还曾稀奇地想要玩,试了几次无双都不为所动,如今已经失去了对手套的兴趣。
“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宁太后曾做主为他纳了一个良娣和几个没有名分的妾室。先帝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孝贤皇后情深意笃,大婚后不过三个月孝贤皇后就有了身孕,可惜五个多月就流产了,还落下了病根。先帝震怒,睿帝也很不满,孝贤皇后的父亲——爱女如命的孟将军也不肯罢休,所以先帝处理此事时尤其顺利畅快。良娣和几个妾室都被处死,良娣的父亲也因教女无方被罢官,一门没落,最后举家迁离京城。”
孝贤皇后孟氏正是无双和当今天子燕瑞的生母,无双说起睿帝时期的往事不悲不喜,好似只是在说一段普通的大燕内史。
“那个被处死的良娣姓许,良娣的父亲正是当时的吏部侍郎许明光。许氏一族当年在燕京城也是有些名望的,书香门第,世代官宦,许明光更是堂堂正二品的吏部侍郎,前途无量,女儿更是成了太子良娣。可惜许良娣没学到许侍郎的万分之一,致使全族遭祸。那个许良娣,应是你苏长空的亲姑姑。”
虽然苏长空还是面色如常,但深谙人体构造的无双知道他不是没有变化的,至少那皮下的肌肉微微绷紧。赵瑟和江夫子看不出来,但姚朔有所感,他惊讶地看了无双一眼,没有多言,继续转头看苏长空。
无双又靠近椅背几分,面上甚至还带了三分浅笑,“说起来,这不能算是许侍郎的错,或者也不能说是许良娣的错。当年宁家势大,许侍郎站错了队,许良娣也是迫于宁太后的命令,有如此结果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当然,既是宁家的党羽,斩草除根也是必然的,这也怪不得先帝。”
这最后一句犹如锤子一般锤在在场几人的心里,江夫子有这样的感觉,想必苏长空也不例外。苏长空飞速地看了无双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但这一眼即便是江夫子也看出了其中的怨愤不甘。
“本王猜宁家与许氏其实一直有联系,所以你才会考武举,才会进礼部。但你心里其实像怨恨燕氏一样怨恨宁家,区区安抚并不能打动你,所以你投靠圣教,表面上做宁家的棋子,实际上是圣教的一步妙棋,先让宁家和燕氏斗得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无双说的虽然都是自己的猜测,但是有根据的。对于苏长空这个人,她一直视为心腹大患,所以就没断过对他的调查,花楼也一直在查此人的底细,虽得来的只是些零碎的东西,但只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无双就能推测个大概出来。毕竟,苏长空虽然神秘,但许氏却不会凭空消失。就像无双说的那样,始终有迹可循。
苏长空此时看也不看无双,直接闭了眼。
无双笑意更深,苏长空会如此拒绝,是怕自己的双眼透露出信息,这也就说明她方才所言几乎都是事实。
“苏长空,你刺杀过先帝,刺杀过当今陛下,刺杀过本王。可先帝并非因你而死,陛下依旧龙体康健,本王还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大燕的江山依旧固若金汤,你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机,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药人,其实一事无成。”
苏长空紧闭着双眼,拒绝透露任何表情。但无双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并未握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手指弯曲成诡异的弧度。以无双的利眼,甚至可以看到他手指中的神经在爆炸。
“现在再来说说你为何有恃无恐。你已经成了废人,几乎不可能恢复,那么你对圣教还有利用价值么?难道说姚仙儿有可以使你恢复的秘法?”
无双此言一出,姚朔几乎就要开口表示抗议,他已经无能为力,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令苏长空这个废人恢复如初?但他刚张嘴,就被江夫子瞪了一眼,再看无双,无双的眼神也不太友好,便乖乖闭了嘴。
“那么圣教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会救你出去了?本王猜想,燕京城一定有你们的据点,朝中一定有你们的奸细,该如何试出他们呢?将你斩首示众?还是千刀万剐?又或者用车裂之刑?本王偏好请君入瓮,不知你喜欢哪一种?”
姚朔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狠毒的女人,一边又幸灾乐祸地想燕王也只能这样吓吓苏长空,以苏长空目前的身体,能活着就是万幸了,那些久负盛名的酷刑是一样也使不得,便是夹个手指也能让他立即断气。
“圣教不会轻易放弃你,本王大致知道了。不过这间牢房几乎是个密室,本王很期待他们的精彩表现。他们若真能破了这密室,本王就要跟设计这间密室的师傅好好谈一谈了。”
设计这间牢房的师傅是刑部的老人,自然是已经死了的,倒不是死于非命,而是心力枯竭而死。正因为他已经死了,无双才会说得如此轻松。
“现在来说一说你此次现身的目的罢。你还记得袭击你的那些人么?那些人是花楼的人,奉了追杀令追杀你,他们这一年里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杀了你。可惜你太厉害了,他们袭击你多次也只有这次得了手,却还没能抓住你。他们告诉本王,他们是在京城往东几十里发现你的踪迹的,而你是在京郊被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