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妮恩的海风》潇湘碧影

9、告别

　　新年时，渔民是不打渔的。因此镇子上走动的人开始多起来。何况无论什么地方，但凡是盛典，必定有一群主妇要屯积各种食物。因此就有流动商贩用各种交通工具驮着各色的货品来镇子里贩卖。他们通常一个地方停留两天，之后又朝下一个镇子走去。人群的聚集连带着点心屋的面包也好卖了许多。雷欧力忙的脚不沾地招呼着各种客人。而茉莉也不轻松，过年了，谁不希望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呢？因此洗衣店的业务量大增！尽管有专用的洗衣机，但烫衣服也烫的够呛。
　　爸爸穆克熟练的烫着衣料，妈妈贝琳达却在厨房里准备各种过年的用品，加上要赶出一家人包括雷欧力新年的新衣服，根本顾不上店里。茉莉只好充当店员，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前来送衣服或者取衣服的人，时不时还得照看洗衣机那边。可谓是忙的天昏地暗。
　　直到过年前一天，最后一波前来贩卖货品的商贩经过穆尼恩时，家长们才放过茉莉。理由是——过年前和雷欧力一起逛街买东西啦！
　　看着同样被丢出来的雷欧力，茉莉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雷欧力倒是适应良好，相处这么久，他把茉莉当小妹妹来着。可惜茉莉是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反而做不到十几岁小孩的纯真。不过暂时她也没办法说服父母，先这样呗。
　　镇子奇小，无论是雷欧力还是茉莉，都是经见过大都市的人，对摊贩上粗糙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逛了一圈，两个人都两手空空。
　　茉莉又只好折回街头说：“你什么时候报道？”
　　“四月一日。”
　　“买些手工品吧，当特产送给同学也好。”
　　“呃，好吧。”虽说当妹妹，但这种对话让雷欧力似乎也尴尬了。
　　此乃渔村，大多数东西与捕鱼相关，基本找不出什么特色来。好在一个渔民的孩子，用粘土捏了一整套岛上的猫，看起来有点意思，茉莉便包干了。
　　回到家，拿出硬纸和花纸剪裁拼接，不多时便叠出了一堆小盒子。总算清闲的贝琳达见状便问：“这是干什么？”
　　茉莉头也不抬的说：“让雷欧力带到学校送同学的。”
　　贝琳达一拍脑门：“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我差点就忘了！不行，我得准备点鱼干！”
　　“……这还早吧？”
　　“你懂什么？鱼干一年四季都有，但蘑菇干就未必了。”说着就找出好几个大竹楼来，对着雷欧力也唠叨上了：“上学一定要给老师和同学带点特产哦，新年过后如果有下雨的天，你们两个就去森林里采些蘑菇吧。我帮你用油收干一部分，再晒干一部分。送人和自己吃都好。”
　　茉莉头也不抬的接道：“还有野菜也可以。”
　　“对对！毛毛虫菜最好吃了！”说着，贝琳达放下手头的活，拖着茉莉就冲出家门，希望还有集市上还能剩下一些干菜，这样就不用自己做了。
　　运气不错，各种野菜和常用草药都还有剩，贝琳达大方的全扫，又匆匆忙忙跑回家严实的放好，只等三月底雷欧力出门的时候再做细节准备。看着忙碌的母女，雷欧力心中划过一股暖流。这就是家人么？被茉莉一阵怒吼要他别挡事的雷欧力，美的脚步都虚浮了。

　　终于等到过年的头一天，大家都松了口气。从今天开始算是正式的假期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们带着自家的食物，聚集在广场上聊天打牌吃东西。
　　要好的人围成一圈一圈，聊着各自的私房话。雷欧力被镇长拖着灌酒去了，茉莉落了单，便混在了同学群里吃喝玩笑。
　　苏珊轻轻的皱眉，有些受不了穿着新衣服就席地而坐的街坊们。见茉莉走过来，心情更加复杂。这个小时候的朋友居然就订婚了？忍不住悄悄问茉莉：“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茉莉有些莫名奇妙：“没头没脑的，你说什么过一辈子？”
　　苏珊翻个白眼，朝着雷欧力的方向努嘴：“他咯，你喜欢？”
　　茉莉有些纠结：“像大哥哥，不像恋爱。”
　　“那你干嘛这么听话？”
　　“我没理由不听话啊。”父母还不都是为了她好。
　　“你才13岁！好吧，过了年是14岁了。才初中二年级，真的要定下来吗？你不想考高中，然后考大学，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吗？”
　　茉莉摇头。
　　苏珊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知不知道外面多繁华啊，光是护肤霜就有好几百个牌子。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还有很多电子产品！人们也比较懂礼貌注重隐私，哪像这里，谁家有什么事嚷嚷的人尽皆知。”
　　茉莉笑着听苏珊的抱怨，她理解！真的理解！曾经她也是这么想，然后一路冲杀至一线城市。每天穿着光鲜，却吃着毫无味道的食物，忍受着有着浓郁尾气的空气和永不停息的噪音。那个时候的家乡人，还比较刁，她都无限怀念幼年时很纯粹的生活。何况穆尼恩几乎与世无争，尽管贫穷，却丝毫没有“多刁民”的特质，反而十分淳朴。这种类似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的地界，她如何舍得离开？哪怕不知道这份纯粹还能在科技的冲击下坚持多久。
　　抱怨中的苏珊见茉莉沉默，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你和她们一样顽固！”
　　“外面再好，也没有杰克呀。”茉莉指着蹭过来的杰克说。
　　“呃……”
　　茉莉扑哧一笑：“就是嘛，你出去这么久，杰克每天都到你家转一圈，希望你回来呢。”
　　苏珊语塞，手指不自觉的抚摸着倚在她身边的杰克的头。
　　茉莉笑道：“嗨！杰克，你也喜欢这里是不是呀！”
　　杰克很配合的喵了一声。苏珊心都被叫软了：“好吧，好吧，这里的确有独一无二的风景。”
　　茉莉笑着把鱼干四处丢，就有猫咪四处叼来吃。
　　苏珊无奈的喊道：“别丢太多了拉，今天食物很多，他们吃不下浪费。留着明天给他们吧。”
　　茉莉也抱过一只猫：“所以人最重要就是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珊若有所思，半晌摇头笑道：“我还是更喜欢大都市啊！”
　　“也好啊！”茉莉巨恶搞的说了一句：“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啦。”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苏珊完全没被戳到笑点，囧囧有神的跟猫玩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苏珊就哭着找上门来：“茉莉！杰克不见了！”
　　“啊？你确定？也许去玩了呢。”
　　“确定！她常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不到。我回来了她一定陪我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怎么办？会不会出事了啊？”
　　“你冷静一下！”茉莉赶紧穿上外套：“叫上大伙儿一起去找。我们分头行事，我通知东边的同学，你通知西边的同学。中午12点，点心店门口碰头！”
　　苏珊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嗯了一声就往西边奔去，不多时孩子们就聚集在一起。茉莉和一般的人找的方式不一样，便和雷欧力两个人一组往森林方向找去。
　　雷欧力不耐烦的嚷嚷：“一只猫而已，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
　　茉莉瞪了雷欧力一眼：“那也是岛上的居民！”
　　“呃，好吧。”
　　茉莉知道雷欧力就是嘴欠，并没有在意。两个人连森林里各种古怪的动物都逮过，找一只猫还是不在话下的。没多久，就在森里里遇到了杰克的尸体。
　　茉莉忍不住伸手抚摸，却被雷欧力拦下：“也许……有病毒。”
　　茉莉瘪瘪嘴，争取不让眼泪流下来：“杰克不会害我。”
　　一阵沉寂。
　　半晌，雷欧力说：“我们把他埋了吧，不能让野兽吃掉她。”
　　茉莉点点头，将念力凝结在手上，很简单的挖出一个不小的洞。两人又搬了些石头做了个墓穴，再小心的把杰克的尸体放进去。入土、为安。
　　看着隆起的泥土，茉莉呜呜的哭起来：“虽然知道猫的寿命只有十多年，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
　　雷欧力抚摸着茉莉的头：“她没有遗憾就好。”
　　茉莉哭的更难过了，她想起了前世的父母。杰克至少算是寿终正寝，而她却不知道遇到什么事而穿越。不管是车祸还是其他的意外，对于她的父母而言，无异于塌天陷地。这段尘封在心底的秘密，从未对人说起过。也只有趁着这个时候宣泄一番。
　　雷欧力并没有经过什么亲人离世——孤儿院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因经费不足解散。他和朋友皮耶多年纪比较大还算好的，更小的孩子们，如今都不知道流落何方。唯一一次生离死别，就是皮耶多的病逝。虽不能理解茉莉为何为了一只猫哭成这样，却也能够感觉到她的悲伤。这种时候，静静的陪着最好。就如他当时，也极需要一个人陪伴一样。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好，只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好。

　　等茉莉缓过神来，时间早已过了12点。匆忙赶到约定的地点，面对一群孩子期盼的眼神，茉莉说不出杰克已死的话。只好撒谎道：“我一直找到森林那边都没看见，或许迷路了吧。”
　　其实最终的结果大家也隐隐有猜到，只不过抱着一丝希望而已。这个镇上如此多的猫，总有那么几只，跟着一批孩子一起长大。也总有很多猫，到了一定的年限就消失不见。众人的唏嘘中，雷欧力不由想到：“难道这个镇上的猫真的是不忍面对人类朋友的悲伤才藏起来独自死亡？莫非，这里就是那传说中的天堂。而茉莉你，是引导我的天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