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轮回》六欲浮屠

5、舍身

　　一步莲华带着重重忧虑返回万圣岩，庄严自如的万圣岩静悄悄的，楼台经阁皆笼罩在沉重肃穆的氛围中。行走在这种不寻常的气息里，一步莲华仿佛走在流沙上，心里涌出阵阵不安。

　　发生何事？一步莲华询问路遇的同修。同修面露忧色：有贵客来访，恐怕要带来纷争了，尊者。思索片刻，他转身往正殿而去。一名陌生人正在殿内与圣尊者谈话，魔界、玄宗……只言片语飘入一步莲华耳中，他心内一顿，轻叹一声步入殿内。

　　“汝归来得正是时候。”圣尊者为弟子引荐：“这位是道境玄宗四奇之一，墨尘音道长。”

　　“一步莲华有礼了。”低头见了一礼，一步莲华心中一紧，他的猜测果然不错，玄宗使者来访，看来情况已到了很糟糕的时刻，异度魔界……

　　“墨尘音久仰尊者大名。”拂尘轻舒，墨尘音微笑还礼道：“今日有缘得见，有礼了。”他天青色的道袍在清风中微微拂动，像靛蓝夜空中闪烁点点星芒，一派仙风道骨。一步莲华心头暗赞，玄宗不愧道境鳌首，座下弟子皆气度不凡。两人坐下，圣尊者吩咐请一莲托生与善法天子前来，待三位弟子齐至，圣尊者对墨尘音道：“道长请讲吧。”

　　“是。”墨尘音拿出一封书信呈予圣尊者，起身朝众人正色道：“此乃玄宗宗主亲笔所书，异度魔界野心勃勃，观其行动，恐会大举进犯道境，点燃战火，涂炭生灵。玄宗、圣域做为道、佛两家之首，历来共同进退，有兄弟之谊。宗主之意，若战火无法避免，还请圣域施加援手，共诛魔孽，匡扶正道，还苍生安定太平。”

　　“若魔界当真染指道境，万圣岩义不容辞。”圣尊者看完书信，对墨尘音道：“但兹事体大，吾尚需与天座一会，共商大计。道长，不知道境现今情况如何？玄宗一切安好？”

　　“有劳圣尊者关心。”墨尘音微笑：“道境与玄宗目前一切安好，魔孽虽有……”

　　一步莲华无心聆听墨尘音与师尊对谈，独自陷入沉思。苍当年的预料果然不错，异度魔界终于酿成大祸，此战若全面爆发，绝非短期内可解决。玄宗圣域精锐尽出，大有不歼灭魔界不收兵之势……

　　“……莲华，”与墨尘音交谈一番后，圣尊者看向一步莲华问：“汝近年游历苦境，所见良多，可有见魔界在苦境作恶？”一步莲华收敛思绪，起身回答：“吾数年来确实在苦境见过异度魔界之人，但为数极少，也未见其在苦境滋事的迹象，想来，异度魔界的目标应不在苦境。”

　　圣尊者点点头，思索片刻，对众人道：“吾这就前去与天座会晤。”墨尘音起身告辞，说自己还有任务在身，需立刻回道境复命。圣尊者命弟子们恭送玄宗道长，墨尘音推辞不过，对圣尊者道：“那便有劳一步莲华尊者送吾一程，另两位尊者请留步。”

　　两人缓缓而行，至无人处，墨尘音忽道：“尊者，吾还有一封书信给你。”说着另拿出一封信交予他：“吾临行前，苍私下将此信给我，嘱咐我务必亲自交予尊者，不可假他人之手，此信亦不可被别人知晓。墨尘音至此，算是不负所托。”

　　“有劳道者，多谢。”一步莲华接过信件，并不急于拆看，问道：“吾近来皆未有苍的消息，不知他近况如何？”墨尘音笑道：“有劳尊者牵挂，弦首无恙。年初宗主已指定苍为下任玄宗继任者，此次本该他前来向圣尊者传达宗主之意，奈何诸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方由我前来，怠慢了。”

　　一步莲华微笑致意：“道者过谦了。”两人并肩而行，交谈中，一步莲华又听墨尘音讲述不少异度魔界进犯道境，以魔火荼毒苍生之事，心头忧虑越发深重。

　　“莲华吾友，见信如唔。自九峰莲滫一别，已十载矣，久疏通问，时在念中。今道魔纷争四起，宇内净为魔障所惑，吾寤寐思之，频添旧恨新愁……恬蒙宗主垂爱，擅夺青眼于东君；亦恐回天乏力，空望烟波于南浦。君之恩义，粉身难报万一，然苍之天命在此，便有舍身之悟，若卒于疆场，亦为吾之幸……尺素有尽，翰墨难宣，尚祈洞鉴寸心，诸仗海涵无既。”

　　一步莲华握紧手中书信，低头陷入沉思。苍此信有诀别之意，若非局势已到无可挽回之时，何至于此？回忆墨尘音所言，一步莲华闭上眼，长叹一声，端坐静思。白亮的天光顺着他的窗棱走过，渐渐变得金黄，太阳落下去了，一轮圆月升起来。月光抚着他的居所，一点一滴带走静默的时间，一步莲华依旧一动不动，完全陷入深深的冥思中，直到月色西沉，东方发白，金色的朝阳再次刺破一室沉静，他才缓缓睁开眼。

　　步出万圣岩前，一步莲华转过身，深深看着巍峨的大日殿，目光在金色穹顶上久久停驻，接着，他看向摩崖书院、莲池……一步莲华站了许久，最后恭恭敬敬地朝圣尊者的居所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往九峰莲滫而去。

　　九祸随着夜色翩然而止，一步莲华牵起她的手，审视她依旧苍白的脸庞，“好些了，”他微微一笑：“我一直担忧你的伤。”

　　九祸脸上浮起淡淡红晕，似乎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好些了。”

　　今夜有些奇怪，平日两人皆有说不完的话，此时却都沉默下来，雪落无声，冬夜里没有一丝虫鸣，红梅悄悄绽放，遥有暗香来，一步莲华一直握着九祸的手，修长优美的手指间或在她手心里划过。九祸由他握着，心海随着他的呼吸泛起片片微澜。一步莲华离她很近很近了，银发就垂落在她眼前，他的头发像被月光洗过那样透亮，亮得像面镜子，九祸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心，也看到他火热而有一丝琢磨不透的心。

　　一步莲华轻轻吻住她，羽毛般轻，花瓣般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角、嘴唇……

　　（此处删去1500字）

　　“一步莲华……”

　　九祸仿佛一叶小舟，在他的大海中飘荡，随着每一次海浪的涌动，在甜蜜温柔的波涛中载沉载浮。四周笼罩着白茫茫的雾霭，她在归于平静的海面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