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轩降》刍耳

8、作画

　　住在景家的这段日子，念好着实很是无聊，头两天还可以逛逛行馆，可当她把行馆都走了个遍后又不知道该干嘛了，于是只好整天呆在房里。
　　这一日正在房里来回转悠，看见桌子上有文房四宝，忽然动了心思。这一尝试方知道自己竟有这等天赋。那盆放在书桌上的兰花在她的笔下栩栩如生，丝毫不亚于那些出自大师笔下的作品。如此一来，念好便起了兴致，将这屋里能画的都给画了个遍，想着要是有朝一日日子没法过下去了便可以描摹大师作品，兴许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就再也不用过以前的日子了。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念好正画的起兴，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是我，景无轩。”门外的人淡淡地答道。
　　念好先是一愣，便连忙跑过去开门。无轩静静地站在门口。
　　“少将军，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来找随公子的。刚才去他那里找过他了，他不在房里，我以为他会在你这儿，所以过来看看。”无轩微笑而有礼地答道。
　　念好有点失望又故作镇定道：“他又不在屋里吗？他也没来我这里啊，我也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我还以为他找你去了呢”。
　　“连你也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吗？”
　　“嗯”。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心里挣扎了半天，念好终于开口了，“少将军，要不先进了坐坐吧。”
　　无轩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爹想见你们一面，想请你们过去一趟。”提到他的父亲，无轩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与担忧，但更多的是敬重。
　　“老将军想见我们？”念好心里直纳闷，老将军怎么会有这闲时间来见我们这些闲人呢。
　　无轩见她不解地看着自己，便安慰道：“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见见而已”。
　　说话间无意间看到书桌上堆的一叠画，就走过去看了看，“你会作画？”无轩回头笑问她。
　　念好的脸突然发烫，“嗯，嗯，我也是今天刚刚知道的！”
　　“今天刚知道？”无轩的笑意更深了。
　　“以前很穷，连饭都吃不上，自然是买不起笔墨纸砚的，今日在书桌看到，出于好奇就画了画，自己也不知道原来竟有这天赋，若早日得知，日子便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了”。
　　“若早日得知会这样？”无轩脱口问出，心中暗暗后悔，什么时候开始竟会关心别人的事情了。
　　“若早日得知，我就可以卖画赚钱，然后再开店，生意越做越大，没准整个长安城的产业都归我了。”念好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还会做生意？”
　　“不会啊！”念好耸耸肩，“不过可以学啊！”念好冲他甜滋滋地说道。乌黑的眼睛水灵灵的，如同黑宝石般耀眼。好像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吧，眼里满是真诚与快乐。
　　“那可不得了了，再过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我们景家的产业可都要跟着你林大老板姓了。”无轩笑着打趣道。
　　无轩看她愣了半天不讲话，以为她是生气了，没料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将军，你竟会跟人说笑，我还以为•••••”话没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失礼了，便用手挠了挠头，坐回凳子上去了。
　　“是啊，我竟会开玩笑，这话要是被我爹跟皇上听到了，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吧！”
　　念好看他又变回以前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
　　“少将军，我替你作一幅画如何？”
　　无轩本想拒绝，可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不过我有个要求！”念好咧着嘴坏坏地笑道。
　　“请讲！”
　　“你要笑，要发自内心的笑！”说话时念好却不再笑了，甚至是有点严肃地盯着他。
　　无轩心中一动，默默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许久，念好才听他低低说道：“本无可让我发自内心开心之事，又何来发自内心之笑！”
　　念好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睛，一双迷惘的眼睛，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道：“笑，不一定非得要开心，可以是希望，只要对人生充满希望，就一定能发自内心的笑。笑可以是出于各种原因，但绝不能像你那样笑！”
　　无轩只是觉得自己快被她那幽黑的瞳孔一眼望到底，心中竟有丝丝恐惧，便不愿再看她的眼睛。目光向门外散去，就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眼神迷离，目光毫无焦距。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我相信只要是个有心人就能够看出你活得一点都不开心，你就是想用笑来骗倒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你活得很开心吗？为什么不能一切喜怒哀乐都发自内心呢？”念好说着竟有些激动起来。
　　无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要是个有心人就能看出自己不开心，可是爹，皇上呢？
　　“景府大宴三天时，只要我看到你你就在笑，可是你真的开心吗？为什么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不开心就哭，只要笑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你这样子不累吗？你知不知道，在你的脸上永远只有两个表情：微笑，还有一种就是毫无表情，这都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你懂吗？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活得怎么开心，为什么你不能呢？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冷漠呢？”
　　念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掏空了。无轩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
　　许久，念好之听见他沉沉地说了一句，“因为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念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什么叫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他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无轩已经走了出去。
　　“你的画我会画好了给你的！”念好大声地对他说道。
　　“随便！”无轩头也不回的走了。

　　“哟，这画的谁呢，该不是我吧，我可没那么英俊啊！”
　　念好正画的投入，被他吓了一跳，便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突然又想起无轩白天说的话，便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人家找你都找不到！”
　　随奕打了个哈哈，用极其夸张的眼神瞄着她：“哎，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绝活，嘿嘿！”
　　念好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他面前，皱着眉头很生气的样子，“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随奕见她如此，便收起些许嬉皮笑脸，“他们想我们过去？用得着这么急吗？”
　　念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倒是知道他们要见你么？”
　　“想见就见呗，明天我们过去便是了！”随奕又摆出那副浪荡样。
　　念好快被他气死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还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一会衣服吊儿郎当样儿，一会又正经八百的，一会又好像谁杀他全家一样。怎么自己认识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呢。
　　“你这画的是景无轩吗？我可从没见他如此笑过！”随奕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念好不愿再与他瞎扯下去，便由得他一个人讲去，只是盯着画，又想起他称自己林大老板时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