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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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男的啊……
方旭焱窘迫了一瞬，但好在天生脸皮厚，也没怎么尴尬，若无其事地改了口。
虽然金盆洗手很多年，不良少年那股流氓劲可总也改不了，导致方旭焱看见这种好学生型的就手痒，总忍不住想上去撩拨撩拨。奈何这位围棋兄实在是又呆又拘谨，无论问什么都只能得到个正直无比的回答，连标点符号都齐全。方旭焱捅咕了两下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恰好对方要下网睡觉，挥手作别后，自己也蹦下床安抚辘辘饥肠去了。
方旭焱在家时通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临出国前一个星期，才被老妈揪着耳朵拎到厨房，紧急培训了一下做饭技能。因此，方旭焱的厨艺如何是不难想象了，顶多就是个饿不死自己但也好吃不到哪去的程度。他愁眉苦脸地翻着冰箱里自己囤积的一堆食材，发现买的时候实在太冲动，连怎么做怎么吃都不知道。最终只能往开水锅里扔了把挂面，顺带投放了鸡蛋火腿和油菜，开了大火让这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煮着。
正当他一边摸肚子一边焦急地等待面煮熟时，里间的门一响，他的新室友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了，穿着粉红色的小礼服，拿了个缀满黑色亮片的小手包——如果是去参加什么party之类的，还算是得体——方旭焱默默地想，但是为啥这姑娘要在外面披一件northface的运动外套呢？
室友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自信满满地一直向大门走去。途经他身边时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赞叹道：“Hey, smells good！”
方旭焱尴尬地笑了笑。
说到这个自称Elizebeth的室友，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一把。从第一天见面开始，方旭焱就从来没听过她在自己面前讲中文。刚开始方旭焱还以为这位是个不会讲普通话的ABC或港澳台同胞，便对她蹩脚的英文表示了理解和宽容。谁知有一天无意中听见了她和家人通话，顿时囧了——妹妹！就你那土得掉渣的典型北方口音，有毛好装的啊！！
如此这般悠闲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方旭焱便再度忙碌起来——K大终于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便是人体解剖学基础课。方旭焱按照在大学的习惯，早早来到了阶梯大教室，抢占了第一排的位置。刚刚坐下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哟，小学弟，早上好。”
方旭焱抬头一看，果然抱着一大摞文件的林锐正站在身边，歪头打量着他。
“师兄？你怎么在这？”
“我是这门课的助教。你忘了？”林锐递给他一张课程纲要，转身又向下一排走去。方旭焱穷极无聊，便眼珠子乱转地开始打量教室里的人，不出意料地发现除了和其他助教们聚在一起的林锐外，几百人中只有他一个亚洲面孔。
八点整，讲师掐着准点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方旭焱一看便有点心里犯憷：这不就是选课时根本没给过他好脸色的那个老太太吗？
老太太往讲台前一站，用那双利眼把整个教室的人都扫了一遍，半晌才终于开口说话：“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Dena Clair，解剖学教授。事先说明一点，我这个年纪的老人是无法接受被你们称为Dena的。如果你称我为Dr. Clair，我会非常感激。这边的四位是你们本学期的助教，依次是Liz，Travis，Rui，以及Katy。我很忙，所以我不会回答你们每个人的每个问题。但我相信这四位出色的TA会很愿意帮助你们。下面先让我统计一下你们各自的专业方向。准临床医生？”
包括方旭焱在内的几十人举起了手。
“牙医？助理医师？护士？药剂师？职能治疗师？物理治疗师？……很好。我没有提到的专业，有吗？”
寂静了一会，大教室里有两人举起了手。坐在教室中部的一个金发男生笑着大声喊道：“MT！”
“啊哈，音乐治疗师，当然。另外一位呢？”
金发男孩身后的人紧紧抿着嘴，脸色变幻了半天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商学院预科生。”
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连教授都有些忍俊不禁：“你确定这是你应该在的教室？”
“是的，我确定。”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听说这是本校最难最令人作呕的课程之一，所以我想看一看，究竟难到什么程度。”
哄堂大笑与鼓掌声顿时响成一片。音乐治疗系的那个金发男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响亮地打了个马哨之后转过身去，和他击了下掌。
Clair教授淡定自若地等他们笑完后，重新开口，语气依旧冷厉：“我很佩服你的勇气，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下面请打开你的课程纲要。前面的内容没有必要重复，我和各位助教的联系方式以及office hour都已列在上面。本门课程没有出勤要求。如果你确定自己能通过考试的话，就算翘掉所有课程也没有问题。如果你在某一天决定退课、但认为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修的话，尽管你的考试成绩不会被归档，但我希望——不，我请你，继续来上我的课，因为这是所有医科生基础中的基础。顺便说一句，第一次退课的期限是在下个月的16号，我们的第一次考试将在那之前的一个星期进行。请根据你自己的考试成绩，尽•早作出决定。”
方旭焱默默地想，他还真没见过第一天上课就劝学生退课的老师。
“本学期总共四次考试，日期已经列出。每次考试时长一个小时，共50道选择题，各占总成绩25%。最后的期末考试在题目上会非常的简单，但它将覆盖本学期所有的内容。”Clair再度扫视一周，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在此强调一点：有一些老师出于平均分的考量，会砍掉最低的考试成绩、或者给你们一些分数上的补偿。请你记住：这些情况，在我的课上，一•律•不•会•出•现。”
偌大的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我可以预测到，在第一次考试之后，会有三分之一的人退掉这门课程。到期末的时候，这个教室里只会坐着不到50人。学期结束时，会有许多人拿着他们个位数的成绩跑到我的办公室里痛哭流涕。未来的几年内，这个班上的大部分人会一次又一次地重修这门课——或者干脆退出医疗专业。很多人会抱怨我的课不公平。没有关系，你可以向我、或者任何一个助教、甚至医学院的院长乃至学校的董事长发牢骚，但这门课程，会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一直平静陈述着的老教授，在这时突然拔高了声调，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刺穿了鼓膜，一直戳到了心脏里去——
“你们，是未来的医学工作者！如果我给了你们第二次机会，谁会去给你的病人另一次机会！”
在课程刚开始的时候，方旭焱还有那么点好笑和不以为然。然而，当这一节课上完之后，他是真真正正地蔫了。
——有没有搞错啊！太他妈难了！
在国内的时候他就觉得解剖学要背的东西贼多贼苦逼，当时他还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再用英文学一遍。方旭焱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到了高中才浪子回头开始死拼。虽然玩着命考进了医科大，但基础差也是跑不了的。就拿英语来说，他能熬上几个通宵硬生生把一本□□全啃下来，但听力这个大弱点却没办法弥补。偏偏这个老教授讲课极快，信息量极大，还连个课件都没有。一节课下来，方旭焱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笔记上凌乱地记录着一大堆零碎的信息，却偏偏整理不出个逻辑来。
方旭焱这下终于有危机感了。在国内的时候他未必会这么在乎成绩，补考就补考，重修就重修，反正毕业也不成问题——在这儿，他是真不敢。暂且不说成绩太差会被学校退学这种可能性，单单重修就是个大问题。一个学分600多美金一门课三个学分……艹，这一门课就他妈一万多人民币！就算自己有着那么点奖学金傍身，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在这种刺激之下，一下课，方旭焱便直奔学校书店，准备买下之前因为嫌贵迟迟没有入手的几大本教材。
书是好书，4本教材都是上千页的16开大部头，全彩印，文字详细，图片精美。最令方旭焱爱不释手的一本上印的全是尸体的解剖实图，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绝好材料。
——话虽是这么说，但钱也是好的啊啊啊啊！！！
平生第一次抖着手写了张支票的方小同学抱着平均每本400刀的教材痛哭流涕，无比地怀念祖国轰轰烈烈的盗版事业。
算了，买都买了，再怎么贵也比重修便宜……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就不信，把这几本书全部啃下来后还能过不了这门课！
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便是解剖学实验课。被摧残了一天的方旭焱一进实验室的门，便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林锐带着一脸孤傲的表情站在教室前面。
于是他默默地扭过头，心想你装个毛啊，装得再圣洁也掩不住风骚的本质。
腹诽归腹诽，课还是要认真上的。而接下来的课程让方旭焱不得不承认——林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至少他自己就完全没有办法像林锐那样，在十分钟之内将人体206块骨头的名称与功能全部清晰无误地阐述一遍。
同样是中国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这一天内受了太多刺激，下课之后，方旭焱蔫了吧唧地低头往外走，却被林锐从后面叫住了。
“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方旭焱本来想和他诉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摇摇头：“还行，就那样吧。”
“……哦。”林锐审视他半天，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说起来，你最近有见过陆玖吗？”
方旭焱仔细想了想：别说，自从那次摊牌之后，陆玖还就当真一直没在他面前出现。
“没啊，上一次见他还是一星期以前呢。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林锐耸耸肩，“只不过昨天半夜三点多的时候从他公寓门口经过，看见他坐在楼下抽烟，按喇叭也没反应……我很久没见过他这样子了，所以稍微有点担心。”
方旭焱顿时心里一揪，却又没法在林锐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勉强笑了笑说：“师兄你还挺关心他啊。”
林锐却是难得地正经了一次，认真回答道：“那也没办法。他那个人，看起来交际面很广，实际上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是看在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面上，我也该留意着点他，对吧？”
方旭焱一时哑口无言。
待林锐收拾好东西锁了门，两人一起向外走去。乘电梯的时候，方旭焱突兀地问：“师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陆玖的事？”
“嗯？你想听什么？”
“无所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林锐仰头想了想，慢慢说：“其实……我总觉得，陆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很矛盾。要举个例子的话……你知道吗？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最初选的专业是古典文学。”
方旭焱这下真真正正地诧异了：“还有这事？”
“没错。其实我有时候还真觉得，他是个适合当诗人的人。他比一般人更敏感，思考的东西更多。不过后来，嗯，就是他休学回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把自己的专业改成了社会学和心理学，本科毕业后考了法学院。”回忆的抽屉被拉开，林锐的话也多了起来，“有时候，我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本是个在人多的场合下说话都会紧张到胃疼的人，却跑去学法律，当律师，参选LGBT联合会的会长，搞演讲，组织游行……到现在我也弄不懂为什么。就算不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他明明也能过得很好……”
听着林锐滔滔不绝的讲述，方旭焱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
——说起来，他对陆玖，还真是从来没怎么了解过。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