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彼端伫立》火桑离

3、03

　　第三章.
　　“午夜”是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说它是酒吧也不对，没有酒吧会盖七层楼之高，占地面积在市中心这种地价高得让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五十坪以上房子的地方算得上是相当大的。如果是酒店倒还说得过去，偏偏它做的的确是酒吧生意，只是不同的楼层接待的顾客类型不同。
　　一楼和二楼是普通的酒吧，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喝酒蹦迪，三楼和四楼相对安静一点，有大厅和包厢之分，五楼又像是酒店的餐厅，偶尔会有人来这里办喜宴或舞会，六楼以上需持有会员卡方能进入，专为有头有脸的人提供放松精神，洽谈生意的地方。处于市中心这种绝佳优势地段的“午夜”其实还有两层地下室，地下一层是专为城市中的同性恋提供集会地点，这些同性恋者大多是商界、政界、学术界等各个领域中有名的人物，而底下二楼则是□□人物的享乐地，也是黑白两道唯一能和平共处的空间之一。
　　苏沐言他们的庆功地方就选在“午夜”的四楼。
　　难得准时地来到“午夜”的门口，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四楼的包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嬉闹声。
　　还真是热闹啊，不能指望他们会在夏氏企业面前有所收敛的，真不知是他们的本领太高，还是夏轩手下的低能力。总之，一时之间他很怀疑合约的合法性如何。
　　谢过了带路的侍者，苏沐言推门进去，习惯性的扫视全场，没有发现夏轩的踪影让他松了口气。
　　“沐言，这边！”
　　看见那张熟悉的带着眼镜遮了大半张脸的同事，杜亦热情地招呼。
　　因为不是上班时间，苏沐言没有穿平时常用的黑色西服，只穿了一件海蓝色休闲服，1米83的个子骨架均匀，如果不是鼻梁上那幅黑色粗框眼镜，简直可以去当柜台的服装模特。
　　微微点头示意，不想引人注目的苏沐言正准备向那个方向走去，门后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对不起，我迟到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他不自在的僵硬，随即装成不在意的继续向前走去。
　　“言，你不和我打招呼吗？”
　　很明显，上帝或如来没有听到苏沐言希望避开夏轩的祈祷，被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一眼认了出来。
　　“言，你再不停下来，我就当众上了你！”
　　眼见对方脚步不停的想离开自己的视线，夏轩咬牙切齿的用只有彼此之间的音量威胁。
　　“他XX的，你确定你打得赢我吗？”
　　一句与本人形象极不相符的脏话间不容发的冒了出来，任何人是苏沐言的人都不会将他与那些粗俗的话联系在一起，毕竟在同事们的眼中他是个略显沉静略带风趣的业务人员，而身为沉默少言的“四叶”更不会将口水浪费在无意义的脏话上。不过，他倒真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挂上营业用的笑容。
　　“是夏先生到了啊，快请进，快请进。”
　　这一嚷，将屋里的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一帮人忙过来互相寒暄，原本站在夏轩身边的人顺势向外走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他刚迈了一步，右手就被牢牢地抓住，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见到的是一张虽然微笑却眼角带着怒火的脸。
　　“苏沐言先生，我们能否私下谈一谈呢？”
　　“不太好吧，这可是聚会，提前退席可是不礼貌的。”
　　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被人威胁，他转身一连临近冰点的微笑，镜面上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
　　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夏轩转头向四周的人招呼。
　　“对不起，我有些事想和苏先生谈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这场聚会的主角走了还有什么意义。
　　“那个，沐言，你和夏副总认识？”
　　疑惑的看向夏轩，，在那张伪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外露的情绪，再看看苏沐言，对方回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只是和他见过几次面而已，算不上认识。”
　　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脸。
　　业务部的完美微笑就是现在这个表情，在业务推销谈判中没有破绽的脸在一开始就占了上风，事半功倍，这也是苏沐言之所以凭着并不出色的外貌在俊男美女众多的业务部名列三甲之内重要因素。
　　“不好意思，失陪。”
　　耐心用完的夏轩拉着苏沐言向门口走去。
　　“那你们慢慢谈。”
　　敏感的察觉有些不对劲的乔烨立即反应过来，趁其余人未发现之前将那两个人打发掉。

　　“放手。”
　　被拉出四楼的包厢，没有同事在场的情况下，苏沐言又转变成了“四叶”。
　　“苏沐言”的时候温文幽默，有点损人，而“四叶”的时候沉默冷静，孤独绝然，有些冻人。
　　明白对方应该不会逃走，夏轩松开了他的手，直接来到电梯出入口，抽出一张卡往门边的机器一划，电梯悄无声息的开了。
　　“走吧。”
　　这座电梯位于大堂的左侧，与右侧的公用电梯不同，这座电梯外面没有任何按钮，只有一个可供刷卡的机器。这是专为“午夜”六楼到七楼以及地下室使用的通道，没有贵宾卡根本到不了。
　　位于市中心的高楼从落地窗向外俯视，底下霓虹闪烁，车灯流火，整个城市像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不知道在暗夜的遮掩下，有多少生物混迹其中，猎人在以城市为域的狩猎场中自由追逐。
　　黑夜中，谁才是帝王。

　　“说吧，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坐在顶楼的欧式刻花木椅上，苏沐言抽出一根烟，打火机靠近一吸，甩手灭了火焰，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
　　想他那个不起眼的小公司根本不可能得到夏氏这种大企业的垂青，应该是夏轩为了能名正言顺见到他才设的局吧。既然人家这么盛情，他就却之不恭的过来看看对方到底为了什么事而找他。
　　“四叶，你难道就这么混下去？在那不起眼的小公司当一个小职员，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夏轩一副不平的样子，想不通他为什么甘于这样的生活，他的才能明明不只一点，为何要白白浪费。
　　斜靠椅背的手上荡着袅袅的烟，男人漫不经心的优雅不被那副碍事的厚重眼镜所阻挡。
　　“你就为了问我这个？”
　　真是无聊的问题，他的私事轮不到别人来管。
　　“四叶，回来吧，公司中随便哪一个都比你现在的职位好。”
　　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丢下一句“别烦我”，就起身离开包厢。
　　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他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由于频繁的暗夜活动而异常苍白的脸，懒得修理的头发半长不短的散着，顺手抓两下算是定好发型。
　　既然当初作了这个决定，就应该料到了这个结果，不是吗？
　　吞吐了一个烟圈，他自嘲的笑笑。想自己过得自在一点，有时候不能顾及别人，无心的伤害总是难免。
　　站在走廊上，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苏沐言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漫上心头，有种冲动想摘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是迎面走来的人影让他改变了主意，将摘了一半的眼镜重新推上去。
　　短短的一瞬，带了无数桃花的凤眼，飞扬入鬓的剑眉又隐至黑色的粗框镜架后，徒留一个平凡至极的模样。
　　在他低头抽烟时，他没有看到对面走来的人那带着惊讶、算计、狩猎的眼神，剃头的他也没看见对方及肩的长发以及俊美的熟悉面孔。
　　窗外，城市的光如同寂寞流转，万劫不复。

　　又是那个人。
　　男人眯着眼打量走廊上一身寂寥的青年，橘红的火星在暮霭中遥远和空落，他的面孔在烟雾中模糊。
　　隐匿在浏海和眼镜后的容颜之出现了一瞬，并因觉察到他的到来而迅速藏匿，但对于暗夜生存的他而言已足够看清楚样貌并牢记于心。
　　瘦长的身体，散漫着忧伤的痕迹，黑色的眼睛半垂，长而微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的视线，眼角狭长而妩媚。宁静致远，淡泊而深刻。
　　男人勾起一抹危险的笑。
　　不管这几次见面是巧合还是刻意，他，记住了。

　　还是回家吧。
　　熄灭手上的烟火，思附着夏宇会帮自己打圆场，苏沐言考虑回家睡觉。
　　没有在意之前的一些小插曲，更无从得知曲中人将他列为目标。此时的他只是单纯的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看一场漫天的萤火，让过往在黑暗深处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