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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卅一章 五行颠倒阴阳易【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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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八阵,明分八卦,暗合五行,平时如同沉睡,若有强敌来犯,则须将隐藏在阵中的八个阵眼一一点亮,说是点亮,其实也只是意会,只因这八处阵眼并非是八盏灯笼,除了历代风雷堡主及少主,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座假山,也许是一座亭台,也许,仅仅是一朵红莲。八个阵眼同时点亮之时,便已将风雷八阵从沉睡中唤醒,此时,阵中八门,无论哪一门被人闯入,都会立即触动阵法,风雷八阵便即发动。此阵一经发动,便如同一头嗜血的巨兽,吞噬一切进犯之人,若遇强敌,则不惜摧毁自身,也要和敌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因为此阵太过霸道惨烈,最后时刻,往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历代风雷堡主,不到万不得已,绝少动用。要破此阵,只有将阵中八个阵眼一一找出毁掉,一个不留,即便只剩一个,也无法停息阵法。
默子轩依照默天雷的吩咐,带默少英在堡中游走,除了八方阵眼所在,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的位置,阵法发动之时的行走方位,以及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后果,一一告之,默少英初时还踌躇满志,豪气干云,越往后听脸色越是发黄,听到最后,几乎已经发白。
默子轩说完最后一个字,淡淡的道:“我说给你的,你都要牢牢的记住,因为这其中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救你的命。”说完转身,径自走了。默少英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自己这位大哥一向温文尔雅,性子最是谦和,可最近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沉郁,让人害怕。转而一想,心中又有些欢喜:这样也好,如此一个阴森森的默大哥,倩妹必定不会喜欢。
默子轩一人慢慢走在小径之中,本来漠然的眸子之中,突然泛起一丝奇怪的神色,不知是期待,是温柔,还是痛苦,停下脚步,轻声的道:“宁未央,你会来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人急匆匆的跑上前来,向默子轩施礼道:“少主,堡主请您到堡门之前去一趟。”默子轩略一侧头:“什么事?”那家人咽了一口口水,道:“魔教的人来了。”
默子轩的手猛然握紧,一言不发,回身向着风雷堡大门纵身而去。
风雷堡的堡门高两丈,内侧两旁都有石阶,能够上到堡门之顶的平台。默子轩飞身登上平台,默天雷已然站在高台之畔,负手下望。默子轩一步步走到他身侧,抬眼向下看去。风雷堡外黑压压的都是人马,四下一望,竟然已将风雷堡团团围住,他脸上并无表情,目光一扫,已落在正门之外站在众马之前的四匹马上。
这四匹马一匹纯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如同墨染,一匹大红,宛若烈焰,让人目眩,第三匹也是黑色,马鬃却是雪白,最后一匹通体洁白,如玉如雪。这四匹马已是如此耀眼,而坐在这马上的四个人却更是夺目。纯黑如墨的马上,坐着一个黑衣的男人,一袭黑色斗篷猎猎飞扬,下颚微扬,唇角噙笑,一双眼睛如同秋夜寒星,冷冽明亮;他身旁的那匹火一样的红马上,是一个一身火一样鲜红衣裙的姑娘,肌肤似雪,明眸闪亮,淡粉的嘴唇稍稍勾起,似笑非笑;第三匹雪鬃黑马上也是一个男人,同样的一袭黑衣,却没系斗篷,额环束发,薄唇紧抿,面容冷峻;最后一匹雪色白马上坐的是一个白衣少女,长发披肩,容颜绝美,一对翦水双瞳顾盼盈盈,却冷得像冰。
默子轩将那四匹马上的四个人看了个遍,目光落回那个红衣少女的身上,凝视着她。那个少女恰巧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遇,神色微微一窒,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消失不见,随即将那清水一般的眸子不着痕迹的移向别处。默子轩心中一痛,仍是紧紧盯着她,却见她身旁的那个有着明亮双眼的黑衣男人转过眼来,对着他笑了一笑,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那笑容之中的嚣张轻狂,却显露无疑。
那人向着他笑完,对着默天雷朗声道:“冰焰教星宁月寒四位护法,今日特地前来拜会风雷堡,默堡主你不开门请我们进去么?”
默天雷在门楼之上冷冷一笑:“对于英雄豪杰,我默某人定会开门相迎,但对于魔教的妖孽么,哼哼,也配得上这个‘请’字么?”向他们身后看了一看,冷冷的道:“怎么,你们的教主没来么?”
月风江听了这话并不动怒,微笑道:“默堡主如此气定神闲,想必风雷八阵,已经为我们准备好,默堡主也可以放心躲起来了。”
默天雷本来一直微微冷笑,听到这句话,脸上却突然现出怒色,冷然回道:“魔教的妖孽,老夫奉劝你们一句,现在回头滚回你们的冰焰教还来得及,若是执意要来犯我风雷堡,定要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月风江并不回答,转头看了宁未央一眼,挑眉一笑,突然右手一扬,只听两声闷响,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原来是风雷堡门前两侧所挂的那巨幅的对子已从中断折,轰然落地。
默天雷蓦的纵声长笑,高声道:“星宁月寒,果然跋扈嚣张,魔教教主,的确是教徒有方啊哈哈哈!”笑声忽顿,冷冷看向堡外四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夫便在堡中明心阁,恭候列位大驾,只是不知几位有无性命走到那里,几位千万要快些前来,莫要让老夫等的太久。”此话说完,便即回身纵下高台,口中道:“子轩,走。”默子轩目光一直都在那个红衣少女身上,那少女却再不抬头看他一眼,听得默天雷叫他,默子轩身子轻轻一震,对着她最后深深一瞥,决然转身,飞身下台。
瞬息功夫,风雷堡正门之前除了魔教人马,竟已空无一人。月风江等四人坐在马上,仰头看着面前紧紧关闭的堡门,却并没动。
风雷堡的正门位于正东,正是八门之中“生”门所在,其余正西“死”门,正北“开”门,正南“惊”门,东南“伤”门,东北“景”门,西南“休”门,西北“杜”门。
风雷堡南门之上的楼台,肃然立着二十个身着赭衣的堡中弟子,站做两排,个个两眼精光四射,身形矫健,雪亮的长刀都已紧紧握在手中,刀尖柱地,面目沉着。忽然之间,前面一排的十个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花,好像被甚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因他们每个人的咽喉之上,都插上了一把雪亮的飞刀,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楚是谁杀了他们,身子就已缓缓倒下。他们没有看见,他们身后的十个人却看见了,刚才还空空如也的高台之上,现在已经站了一个人,这人四十上下年纪,一身淡青长衫,相貌儒雅,手中空空,只拿了一柄折扇,那后十个堡中弟子大吃一惊,一齐将手中长刀举起,当先一人怒喝道:“你是甚么人!”那人将手一摇,霍的将那折扇展开,扇面所画是一幅水墨丹青,那人额上一绺黑发不经意间垂落眉间,微微一笑道:“我叫冷笑然。”
风雷堡正南之方,突然升起了一蓬淡蓝的烟雾,在天空之上缭绕不去。月风江抬头看了看那片蓝雾,轻声一笑,翻身下马,道:“走。”
四条人影,身形快如鬼魅,飞身而起,飘然落在风雷堡的门楼之上。向下一看,堡中一片肃杀之气,却并无一条人影。身后又纵上十五个黑衣人,都是冰焰教中的一等高手,月风江道:“宁儿和我,闯东南‘伤’门,沉雪无邪,到正南‘惊’门,与冷长老会和,破了阵眼,不必等我们,从‘休’门出去,进正北‘开’门,由东向西,寻找阵眼,记得,正西之方万万不可踏入!”略略转首道:“薛长老,你跟着我们,余下十四人,七人一组,分别跟上。”薛三古躬身一礼:“遵右护法命。”
寒沉雪与星无邪相视一眼,向着月风江点一点头,双双纵身,几个起落,已看不见,薛三古和七个黑衣人,紧紧随后。
月风江转头看着宁未央,道:“宁儿,和我走。”宁未央双目凝视着他,“嗯”了一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紧紧挨在他身边。
月风江感到她的身体挨着自己,鼻端已闻得到她身上淡淡温柔的香气,心中一荡,便想伸手搂她来亲,转念之间,却又生生忍住,倒不是因为怕被后面那七个人看见,而是当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实在容不得半点意乱情迷,收敛心神,转过脸去,说了声:“走!”足尖轻点,便向着风雷堡内直扑而下。
脚下落地,向着东南方向疾奔而去,一路之上,甚是平静,既没有一个风雷堡弟子前来拦阻,也没有碰到一处机关埋伏。奔出极远,月风江双目向两旁一扫,高声道:“我们已入‘伤’门,大家小心!”话未说完,便即觉出一阵凌厉的杀机,沉声道:“宁儿当心。”话音未落,耳边已听到嗖嗖声响,眼角余光看到道旁两侧数道白光闪电般掠过,月风江足下用力一点,同时拔出霁风,在身前一挥,身子倏忽窜出好远,宁未央紧紧跟随,屈膝落在他身畔,耳边忽的听到两声惨叫,回头一看,只见那两旁射出无数羽箭,密如飞蝗,那七个黑衣人一边挥动刀剑抵挡,一边辗转腾挪,向前疾奔,但那飞箭实在太密,箭矢的个头竟也好似越来越大,落在最后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是躲闪不及,另一个竟是虽然挥刀格挡,但长刀却被那激射而来的羽箭一击而断,射入咽喉,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插在他咽喉的那枚箭矢,竟已不是普通的羽箭大小,箭杆足有鸽蛋粗细,钉在那黑衣人的咽喉之上,几乎把他的脖子扯断。
月风江沉声道:“宁儿,此阵已经发动,八阵之中,处处凶险,不能分心顾你,你跟我之后,自行应变,千万不要给大师哥丢人。”他前面几句还神色凝重,一本正经,说到最后一句,眼中却满是笑意。宁未央翻了他一眼,道:“你好好小心自己就是,我可是你一手教的,丢不了你的人。”
月风江点一点头,不再说话,刚想起身,却隐隐听到有一种极轻极轻的“格格”声,如同鸟啄树干,因为刚才的那阵箭雨已停,所以才能听得见,宁未央也已听到,秀眉一蹙,想要凝神细听,那声音却忽的消失不见,就在那格格之声忽的停顿的同时,月风江大喝一声:“闪开!”和宁未央两个身子向下,扑地一滚,他二人身子刚刚离开,刚才他们立身之处便有两个巨物钉在地上,深入数尺,竟是两支粗如人腿的巨箭,箭杆乌黑,巨大狰狞。
未及回神,又有两道巨大的黑影从暗中穿出,连珠炮似的向身后的冰焰教众射去,众人心胆俱寒,玩命躲避,却还是有一人躲闪不及,被那巨箭贯穿胸膛,钉在地上。
月风江此时方知这风雷八阵,果然厉害,自己只不过才刚到“伤”门,便已死了三人,而“伤”门,是八门之中除却“生”门之外最容易的一门。他心中知道,要破此门,必要尽快找到阵眼所在,否则的话,自己即便人数再多,也少不得一一死在这风雷大阵中。想到此处,再不迟疑,翻身而起,向着旁边一侧的林木之中,飞身而上,他身后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冷箭齐发,只是全都贴着他衣襟钉在地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月风江运气好,箭箭都是擦身而过,只有月风江和宁未央心里清楚,这每一箭,都是硬生生躲开的。
宁未央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其余薛三古和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又随在她之后,所幸月风江所过之处,似是机关已尽,虽然仍有冷箭放出,却已稀疏的多。
月影随行身法如风,但那片树林面积却不知有多大,风雷八阵图中虽然标明了八门的位置,却并没有画出阵眼所在,但由现在看来,这“伤”门看似是一个冷器机关的阵法,所谓阵眼,十有八九便是那发动机关的机括。躲过迎面而来的一箭,月风江眉间一动,忽的一跃而起,足尖在身侧树干上一点,身子已如离弦之箭般穿到了树林之上,提住真气,轻身立在树顶枝叶之上。
他在树顶之上,竟再也没有射向他的冷箭,月风江慢慢环视四周,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只见在阳光照射之下,那鲜翠欲滴的绿色之间,竟有一丝丝的银丝闪亮,密密麻麻,混杂在枝叶之间,如同蛛网蚕丝,低下头去,自己脚下也遍布了这银光闪闪的丝线,脚尖向着一条银丝轻轻一拨,只听“喀”的一声轻响,脚下似乎微微一震,嗖的一声,一只箭矢激射而出。月风江撇唇一笑,在树顶之上飘身而行,眼中不放过那繁杂的银线一丝一毫的变化,只见那一片片的银丝细线,在走出好久之后,竟都慢慢有收拢之势,越来越密,越来越窄,最后竟都汇到一处,那一处晶亮耀眼,好似是一块透明的水晶一般。月风江缓步走到那银丝汇集之处,看了一看,长剑挥处,那条条银丝齐齐断开,如同飞星流矢,瞬间便已不见,紧接着便听到树林之中重物落下之声不绝于耳,月风江扬眉转身,一眼便看到俏立身后的那道红影,笑道:“宁儿,你知道现在林子里是什么声音?”宁未央眼睛一弯,道:“那是所有的弓弩机关从树上掉下去的声音。”月风江点一点头,微微笑道:“‘伤’门已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