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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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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风声更紧了,听说东北的战局已经胶着。
眼下这些滞留的留学生们根本都无心学业,不管学校里面组织怎样的郊游让我们“开拓心胸”,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兴致缺缺。
大家一门心思,都是想尽早的回国。
好在,后天就是启程的日子了。
周淇帮我准备好了行李和文件,我也已经买好了船票,我们同一期走的人,眼下不是在收拾行囊,就是在告别。
远山夫妇很细心的将我课业的书打成包裹,又做了几日的饭团子,好像很怕我在船上就食不果腹,或者回到中国就吃不上饭。
一切都收拾停当,我只想跟周淇多静静地相处一些时光。
我们的事情,在远山家像是四缄其口的秘密,秘而不宣,却被给予了尊重。这真是一份体面的关怀——他们很爱远山秋;所以默许周淇跟我走。
然而周淇和我一番商议,还是决定我先走,他留下来送走其余的留学生后,跟着他们最后一班的船再来上海与我相会。最迟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便先到上海等他一等,顺便也先熟悉一下时局。
虽然这么定下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离别毕竟也是一件伤感的事。所以,最后一天,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与周淇厮混在一起。
周淇的身量小的像是没有怎么发育,面相也停留在一个清俊冷俏的少年。薄薄的单眼皮包着黑白分明的眼瞳,皮肤透明的甚至能看到肌肤之下青色的血脉。害羞起来,皮肤很快的红成一片——就像是现在这样。
他在我的身下辗转缠绵,仿佛对我的予夺都一概承受。
我承认,我在性/事上是一个霸道任性的人,甚至是喜欢一些折磨的花样儿。这些周淇也从不回避,随我高兴,是个懂事的孩子。
***
“澍清君,你为什么不高兴?”
情/事过后,我们偎依在一起,他蜷缩在我道臂弯里,背对着我突然发表高论。
我稍微的有些不耐烦,他一身情/欲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我的大脑堪称空白的什么都应付不来,本能的拒绝交流。
“别说话。”我无奈。
大概我很少这个样子,他也察觉了。
“澍清君有时候也像个小孩子。”他还是说话了。
“……”
“我们就分开一个月,一个月而已。”他转过身来,却是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不要哭鼻子哦。”
他今天真的很烦人,然而我的眼角确实湿了,真的很烦人。
下巴颏抵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他就看不见我优柔寡断道熊样,这大概也是应该感激的——一种温柔吧!
离别,不论什么年纪的离别,果真都烦人的令人伤感。
像我们这种生在敌国的感情,大概是上天对命运最大的嘲弄。
我回国了。
上海的霓虹灯仍如记忆里的一般的绚烂。
在码头上,在冰冷的夜风中,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澄丸号,就像是一场幻梦,就像是挥别了无尽熟悉的过去。
我还记得,上船时也是夜晚,周淇在哄挤的人群中,攥着一个小包袱,郑重地递到我的手上,“先替我收好吧,澍清君。等我到了那边,还要继续看的。”
我收好东西,与他拥抱,挥别。
我看着人流逐渐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终于形成茫茫人海之势。
“你快些来吧。”我对着人群说这些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想必是听不到的。
不怪我讨厌离别,面对这种时候,伤感的都是一些天地畸零的自问,满脑子想着什么:我是否还能再穿过滔滔人海,牵住你的手呢?这样的酸话。
实在是会有点瞧不起自己。
然而眨眨眼,七年留学路,就跟我再无关系——接下来的,未来才是现实的征途。
可我更没有想到,那夜一别,竟是六十年一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