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酒熏

3、神的世界

　　“是，我回来了。”
　　他的回答很淡然，但是敛蓝却有了放下心来的踏实感。
　　社长走的这十几天来，发生了好多事。她要练剑、看书、管店，最重要的，还是要照顾好晨宫，替她收拾残局。
　　社长一日不回来，她就总是担心受怕，做什么事都不安心。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亲爱的小姐，请原谅我的打扰。不过，我实在是迫不及待要品尝您这里的松仁饼。”
　　呃……敛蓝悄悄看了社长一眼，又看看另外两个人。嗯，他们应该是社长邀请来的吧。有了这样的认识，敛蓝便以习惯性的温和语气询问那位金发男子。“请问您需要什么？”
　　“嗯，一份松仁饼，还有一杯冰水。我的同伴只要一杯红茶就可以了。”他笑着回答，“麻烦你了。”
　　这笑容还真炫目……
　　“请稍等。”
　　厨房里。
　　在分别把原料装进各自的瓶子里后，敛蓝开始熟练地做她每天都要做的几样甜品。
　　松仁粉，加清水调和。
　　等到炉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她也完成了各种调味。小心翼翼地把饼干模具放进高温的火炉里后，敛蓝拍拍手上遗留的粉末，弯腰蹲下，打开低矮的储物柜门。
　　或许应该向社长建议一下，要是厨房再大一点的话，也就不用省空间把杯子放在这种地方。
　　她有些艰难地把手伸向储物柜深处，半晌，才摸到一排玻璃杯中的一个。
　　在这个年代，玻璃可是很珍贵的呢……真怕打碎了。敛蓝放慢了动作，缓缓地把杯子抽出来。
　　这四个杯子都是相同的晶莹剔透，底部有着不同的小小花纹。或是一朵雪花、一朵蔷薇。杯身大致等高，饰以红色或蓝色的轻微晕染。
　　敛蓝直起身，站到一个摆满各色小瓶子的平台前专心致志开始工作。

　　工作完成，敛蓝踮起脚从右边的立式木柜顶端取下一个银质托盘。先把盛放松仁饼的白色勾花小盘子放在上面，再依次摆上三杯饮品，双手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当她再次看见社长和那两位客人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她预想的平静而轻松的场面，而是……一种类似于敌方对峙的气氛。
　　社长神色如前，眸子幽深。
　　而那位正对着他坐下的金发男子，脸色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但敛蓝就是感觉不对。
　　我错过了什么吗？
　　呆立了一会儿，她走了过去。
　　先把柚子清水给社长端上，再把冰水和松仁饼轻轻推至金发男子面前。“请慢用。”然后她再次端起托盘，把红茶送到那位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子桌上，最后站回柜台。把剑放到随时都可以出鞘的手里，同样沉默着看着他们。
　　她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虽然，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位单独坐着的冰冷男子。那一位自己好像打不过的样子……

　　这样奇怪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突然那位金发男子毫无征兆起身，冲着社长笑了笑，“很遗憾，缓悦。我们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那么，”他缓缓拉开椅子，退后几步，“等到我们有相同目标的时候再谈好了。”
　　他向那位一直表情冷淡的同伴点头，似乎就要离开。
　　敛蓝皱眉看了看没有被动过一口的饮品和甜点，转头轻声对缓悦道，“社长，他们还没给钱。”
　　“呵呵……”那位金发男子回过身来，忍不住笑出声。“明天我让人把钱送过来。”
　　明天？
　　看到敛蓝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他笑道，“我出门一般不带钱的。”又见敛蓝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人，金发男子大笑，“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放心吧，你的社长和我们很熟，我们是不会赖账的。明天，历史研究学社会有人过来结账。”
　　说完，他微笑着客气地朝敛蓝点头致意，然后转身和同伴一起离开。

　　敛蓝目送他们远去，许久，回身好奇地望向社长。
　　“你想问什么？”社长神色平静。
　　“哦，没什么。”敛蓝回答，“……我去工作了。”
　　走了几步把卖相诱人的食物端起来，一向节省的敛蓝盘算着把它们带回社里当晚饭。想到回社里的工作楼，她不由得望向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社长。
　　此刻阳光已经不是很旺盛。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在窗边的木质桌椅上，有种光影交错的斑驳。低矮的窗沿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盆栽小花，渗着浅蓝的三叶花沐浴着温柔的阳光。社长正静静凝视着那些昨天在绽放的小花，黑发黑眸，宛如教堂里壁画上的神祇。
　　“敛蓝，你坐过来。”
　　啊？敛蓝明显一愣神。
　　直到社长把转头把目光投过来，她才回过神，慢慢挪到社长旁边的椅子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
　　“……呃，没什么大事。晨宫听说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不过现在她在上课。”
　　“嗯。”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嗯。”
　　“清界钟响了。”
　　“嗯。”
　　“呃……”敛蓝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社长的表情，发生这样的事还如此镇定，难道说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据说是有人偷了院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校卫部去抓人。当时场面很混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清界钟就响了。”
　　“嗯。”
　　“还有，那天晚上……”
　　缓悦抬了抬眼，注视着敛蓝。终于，他低声笑了起来。“说吧，你们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天晚上我们也跑出去凑热闹了。”
　　“她拉着你去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是的。”
　　“然后？”
　　“然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清界钟响了之后，我们就不敢在外面呆了，马上回到社里的工作楼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本以为不能出去，结果院方一早又通知，一切恢复正常。”说到这里，敛蓝想起那天清晨，当晨宫满心以为可以不用上课却又接到通知时那失望透顶的表情，笑了出来。
　　“后来，我们研究了那个盒子几天，也没什么头绪。你又不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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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你们出去过的事不要和别人提起。”
　　“好。”
　　“那个盒子你先自己收好。”
　　“……知道了。”
　　“还有事吗？”
　　“还有，我们和一个古代武器研究学社的重要成员产生了矛盾。”
　　“既然我回来了，这些你就不用管了。”
　　“嗯。”敛蓝点头，不禁想起晨宫几天前的抱怨：社长不在的时候，做坏事都没人撑腰了……
　　“你的练习有停过吗？”
　　“啊？当然没有。”敛蓝回答后，脑中忽然浮现出刚才凌厉之极的一道冷光，抿着唇低下了头。
　　“你不用为刚才的失败丧气。”缓悦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想法，扫了她一眼。
　　“他们来自历史研究学社。和我对话的是社长暮央暗水，另外一个，”社长顿了顿，“望帝清好，死亡神的信徒，职业是刃者，持有的武器——重芒……十三阶。”
　　十三阶？那是一把高达十三阶的重芒？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一般成人使用的武器也就七阶，少数厉害的人可以达到九阶，而只有那些对所信仰的神极其虔诚并且实力出众的人才能拥有十一阶的武器，至于十三阶……那是传说中的神之眷顾。而且，据说只有强大神力的神才有这样的高阶武器赐予她最忠实的信徒。

　　那是一把十三阶的重芒？敛蓝凝神回忆。除了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和微微流露的光晕之外，它的外形好像和她见过的七阶九阶重芒长得差不多……
　　“他是怎么拿到的？”敛蓝忍不住问。
　　“没有人知道。”
　　那……敛蓝低下头，这样的话，她的失败就很容易理解了吧？至少，她还挡住了一下呢。敛蓝苦笑了一下，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同龄人一起嬉闹的时候，她在练剑；村里的人举行集会的时候，她在练剑；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在练剑……
　　原来，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依然不是天纵奇才、天之骄子。她的努力，一旦遇到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便什么也不是。
　　敛蓝慢慢抬起头，对缓悦露出一个微笑。“社长，那我去忙了？”
　　缓悦看着她，没有说话。
　　呃……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看情况估计今天都不会有客人，她去忙什么？
　　她只是不想继续坐在这里而已。
　　敛蓝轻手轻脚地移开身下的椅子，以一种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姿势蹑手蹑脚地回到柜台前，站定，喝了一口客人留下但没被动过红茶，又拿起一块松仁饼，正要往口中送。
　　“敛蓝。”
　　“啊？”她的手在空中停止了移动。
　　“照管你的那位莫斯奇老师，让我告诉你明天课后到他的实验室去找他。”
　　“……哦，知道了。”
　　“应该是交待你下半年沉默森林试炼的事情。”缓悦侧了侧身，望着敛蓝，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试炼？”敛蓝怔了一下，很快想了起来，“那个需要持剑者陪同的危险试炼？安排到我了？”
　　“明天好好询问老师相关事宜。”缓悦轻声道。
　　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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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问仔细了。”
　　“嗯！”

　　早上九点。
　　一栋在阳光中明亮干净的教学楼里。
　　敛蓝坐在教室的中央，桌前摊着一本《持剑者与神信者的战斗合作理论》，手上拿着一支羽毛笔，正认真地听着来自讲台上的教学，不时还在书旁的笔记本上记载些什么。
　　“在战斗中，每个人都必须充分考虑到身为持剑者的自己与同伴神信者的优劣势。”
　　“记住，你们是持剑者，你们可以凭借身体跃至十几米的高空，你们奔跑的速度极快，你们的剑气通常来说具有粉碎性，要尽量拉近与敌人的距离。”
　　“而一旦与神信者配合，他们依靠神而来的持久力，甚至战斗力、敏捷度等都有可能提升。最重要的是，一旦受伤，持剑者必须依靠自身的愈合力缓慢恢复，而神信者可以从神处得到迅速恢复的能力。因此必要时，让神信者为你抵挡。”
　　“注意，如果敌方有漂者，那么一定要将之定为首要击杀目标。否则敌方的人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迅速恢复战斗力。同样，你们也要保护好己方的漂者，他们是你们神信者同伴的生命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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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蓝安静地把书翻了一页，耳边依旧回荡着老师的话语，她却难得的走神了。
　　这是一个有神有信仰的世界。
　　她的目光透过讲台上穿着灰袍的老师，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刚来到这个世界，对她十三岁少女的身份完全不了解的不安担心害怕。
　　信仰高地森林女神的母亲，与从未出现过的父亲。
　　鼓励她到这个学院，信仰魔法女神的老村长。
　　以及常常把打猎所得分一份给她家的善良大叔，也是信仰战神，职业为刃者的强壮战士。
　　在这片大陆，绝大部分人都有着自己信仰的神。他们每天为之祈祷，然后从中获得精神上或是物质上的满足。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他们会依据虔诚度，在信徒死后，将之接往自己的神国。虔诚的信徒将获得不朽。
　　在无数神信者中，一些有天赋的人脱颖而出。他们根据自己的条件成为不同的战斗职业者。
　　□□强大的人擅长近战，成为刃者。
　　精神力强大的人擅长远攻，成为落者。
　　细心忍耐度高的人，为同伴在战斗中提升能力、恢复伤势、驱除负面状态，免除恶劣环境影响，成为漂者。
　　而一些神力在中等或以上的神及一些特殊的神，还可以提供更多的职业选择。
　　这些不同职业的人，有着本职业的专属制式武器。其品级越高，赋予的神力越多，力量也就越大。常见的是七阶，属于平均水准。
　　至于那天所见的十三阶重芒，敛蓝之前只是当故事来听的。
　　想到那张狂的一斩，她暗暗叹了口气。

　　她是一个持剑者，这是这个世界对她这类人的称呼。
　　而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她更习惯被称作习武者。而在当时普通人的认知中，他们这一类人，是仅存于小说故事中的。人们并不相信会有人拥有内功，能飞檐走壁，能以一敌百。
　　嗯，这也和他们受到的约束有关。他们从小就被告知，不能在普通人面前展露任何挑战他们想象力的武功。偶尔有人违规，这件事也会被严格保密，不会泄露扩散。
　　因此，当她来到这个世界，发现那些被称作持剑者的人，使用的招式竟然很像她所了解的门派武功，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欣喜。她以为这个世界与她的那个世界有所联系。她迫切地希望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可在这个类似她原来世界里欧洲中世纪背景下的大陆，她发现了太多的不同。
　　在她的认知中，神，是不允许无信者的。每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的信仰，这样神的力量才会更加集中强大。那些无信者的灵魂，是应该被挂在地狱的城墙上，承受永无止尽的炙火。
　　但事实不是这样。在这个世界，无信者的数量很少，他们死后，灵魂会直接在原地消散，化作光点渗入泥土中，最终与世界原力融合。而无信者中，多出了一种持剑者的职业。他们依靠自身力量修炼，凭借一些法门修炼出内力，然后借此对抗敌人。
　　然而最令敛蓝奇怪的是，在这里，神信者和持剑者可以和平共处甚至联手抗敌。
　　和平给她带来的好处就是，她可以依靠前世得来的修炼功法再次练出武功，然后在这个世界立足。事实上，这个世界的持剑者还是无比的稀少，她所知的许多门派一般都是以家族传承的方式延续，而公开招徒的门派，她是一个也没见过。
　　因此对于自己修行的武功，她告诉家人是在一个偏远的山洞发现的。这类事件虽然很少但也存在，家人……其实就是她的妈妈也就相信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匪夷所思的理由呢？
　　就这样，她直接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开始，成长到今天的十七岁，一个大陆上最富盛名的三所学院之一——旧约学院的一名学生。
　　已经四年了啊……敛蓝轻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有些疲倦地趴在了桌上。
　　她在这个学院也已经呆了半年了。而再过一个星期，她就要踏上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