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

  •   Chapter Seven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一切都在消失,唯有怀念永存。』

      沢田纲吉愁眉苦脸,抱着洗好的地毯——狱寺丢出的该死炸药弄得它尘埃遍布而且还烧焦了边角——推开他充满危险气息的419寝室的门。当然,因为狱寺不在,目前危险系数大大降低了。
      就着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山本武正笑容满面地为地板的炸裂处钉上最后一条薄木,「哟,阿纲~挺能干嘛,辛苦啦~我这边也要弄好了,哎呀半夜做修修补补这种事真是怕吵到楼下同学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传说中最好的学校怎么会开学第一天就停电啊真是~」
      寝室不小,窗两侧有两张上下铺的木床,山本和狱寺的名牌贴在左边,纲吉在右侧下床,上边是空位子,似乎还有个本该同寝的男生却放弃了入学资格,被新撕去的名牌只留下了一块小小的胶粘印记。
      ……就算强迫转移注意力果然还是很在意,「山本!……不行,我总觉得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狱寺君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
      就算觉得狱寺好可怕,也总禁不住担心他。那孤独疏离的眼神,照进了纲吉心底,让他感到一种倏忽而巨大的疼痛,似曾相识又恍然如梦,越想忆起越是记不真切。
      「冷静点,阿纲。看狱寺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他自己的私事能处理好的,那家伙不想让我们插手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再等等不回来咱们就报告给教授吧。」
      「我的事不要你们管。哪个敢多嘴,少爷我就杀了他。」
      ——说曹操曹操到,适时推门进来的少年正是狱寺隼人。
      他依然臭着张好看的脸,仿佛对屋里的两个人视若无物,朝着空气恶狠狠地丢下狠话就直接走向了床铺。
      纲吉默默吐槽『少爷我』的称呼,心里偷偷模仿狱寺跋扈的语气(当然是模仿不来的),结论是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和自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啊……
      「狱寺,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山本和纲吉的关注点显然不同,他刚关切地问了句,还没走上前就被狱寺横过来的敌意视线拦在原地,尴尬地进退不得。
      狱寺没回答,一把把纲吉的被子丢到了山本的上铺,「以后你住那,这张床归我。」不等纲吉回答狱寺就倒在了上面,等发现枕着的是一个粉红色的毛毛兔玩偶之后又嫌弃地咂了下嘴,顺手丢给了纲吉,「这什么鬼东西!」
      大脑当机状态的纲吉笨手笨脚地接着了自己的兔兔抱枕,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狱寺大少爷刚才竟然是在和自己打商量,连忙回答,「是,是!」
      狱寺没再搭理这两个人,不声不响地脱去衣服,拽过带来的书包把东西倒了一床,从这堆五花八门的物品里抓起一个装了一截红色液体的小瓶,牙一咬就弄掉了小巧的黑色盖子,露出一枚细长的针尖。
      纲吉看到狱寺行云流水般扯掉胳膊上的临时包扎的黑布,禁不住直直盯视着他血淋淋的臂膀。这是纲吉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重的伤,他露出担忧和害怕交杂的表情,脱口问出,「狱寺君,你流血了……?」
      而狱寺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瓶针扎进了左臂,那赤红的药水就悉数涌入了狱寺的身体。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几乎能看到赤红色汇入青色血管的脉络。
      狱寺口气很是不屑,「怎么,没见过血?」
      「比起这个,」山本则捡起了被狱寺投入垃圾桶的小瓶针,仔细看看闻闻,抬起脸孔严肃地逼视狱寺,「这是药还是毒品?」
      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了下,狱寺有些诧异,「……Last Cross。你怎么这么问,大阪乡巴佬怎么认得这东西。」
      狱寺重新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对山本武这个人的评估问题。山本武,这个人决不只表面这么简单。不能小看。
      「Last Cross?那是什么?」纲吉对山本突兀的问题还没消化,别说狱寺更深奥的答案了。
      「……毒品。最近在贵族里最流行的毒品。」山本简要解释两句就禁了声,似乎不想多谈,「别以为只有欧洲才出产贵族。不过为了追逐潮流吸食毒品的所谓贵族,在我们东方倒是真的没你们这高产。」
      变了个人一样,一直毫无心机般阳光笑着的山本听到「大阪乡巴佬」几个字脸色瞬间变了,反唇相讥毫无犹疑。
      「为了追逐潮流?呵,你吸得起也吸呀。」
      狱寺不怒反笑,但是那个笑容在观战的纲吉看来已经不能简单用「恐怖」来形容了——「狱寺君你出镜以来第一次笑怎么这么吓人果然你还是不笑的好吧」之类字幕在纲吉脑中剧场刷屏而过。如果不是狱寺提出来,纲吉也不会注意到,山本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以及他瘪瘪的背包。山本他……很穷?
      「总,总之!」
      刚喊出口,就接收到山狱两个人燃着火的四道视线。纲吉(清醒)意识到(身为无存在感废柴的)自己(意外的)人设崩坏了。实际上纲吉本身也被自己有如神助的突然插话吓到了,赶紧连连摆手后退寻找托词,「那个,我是说,狱寺君还在受伤,山本你就少说几句吧,他也不是故意侮辱你的……吧?呐,狱寺君?」
      纲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拿看起来(应该貌似好像)比较好说话的山本下手。
      心理活动:喂给我识大局啊山本快别惹他啊他是吸毒的不良分子你听到了吗喂?但是最后为毛要画蛇添足地向那个人发问啊说起来那个人会配合吗他真的会配合吗那个狱寺君?
      纲吉想把不会说话的自己掐死,好过炮灰在这两个人的战争里啊啊啊。
      「嘛,你说得对,阿纲。」没想到山本脸色真的马上就缓和下来,又咧开嘴笑了下,「抱歉呐,狱寺。先听话给我看下伤口吧,好么。」
      果然还是山本呐,真是好人~纲吉简直感动地泪奔。
      「哼。」嫌恶地挥开山本伸过来的手却被死死抓住手腕,狱寺羞愤交加之下险些就要点炸药,「放开我!想打架?」
      呜呜呜果然一样的不配合混蛋明明是你不对的好伐虽然说你的臭脾气已经很昭著了也不要这么好心肠当驴肝肺啊喂!!
      还好山本完全不受挑衅,一手扣住狱寺一直挣扎的右臂,一边专心地检查着他左臂的伤口,「这不是枪伤?子弹丢哪了?有毒的知道不?」
      狱寺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好差,几乎有黑线包住了他的脸,「……有毒……」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床铺里,那个痛苦的表情简直让人不忍卒睹,「有毒……」然后汗水涔涔地陷入了对这个词无尽的重复中。
      「狱寺君?……狱寺君?」纲吉以为这是传说中的毒发身亡的前兆,「怎么办?山本……好像电视剧里这种时候应该把毒吸出来?有用么?会不会吸得人反而死掉?不管了我试试……」
      没注意到山本的惊讶眼神,纲吉二话不说跪在床边捧起狱寺的左臂,紧紧闭着眼睛把颤抖的唇瓣凑上去。
      「不用……我没事……」
      「哎?」纲吉赶紧扶着狱寺撑起身子。
      「呼……」尽管神情依旧别扭,但一饮而尽山本递过来的水后,狱寺看起来已不再那么心悸,「我没事,各种毒……药对我都没什么用的,只是我不能听到那个词而已。」
      那个词?注意到在发音『毒』这个词时狱寺有些不自然,纲吉虽觉好笑,但也了然。
      「百毒不侵?」纲吉羡慕。
      「心理阴影?」山本抓住了奇怪的重点。
      「好奇心杀死猫啊懂不懂……我说过吧别理我!……两个怪家伙!我要睡了。」
      狱寺挥苍蝇一样扇了扇手,一脸不耐烦地撇着嘴,拉过被子蒙住头。
      「嗯?狱寺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有点红耶。你等等,我这就出去买体温计!」
      山本你怎么看出他脸红了的这么黑的环境!!
      「……红你妹啊,再吵杀了你!!」
      又、又是这种「杀了你」的威胁呜呜呜呜!!
      「呃呃嗯,体温计的话我这里有带!!真是病了就不好了,狱寺君还是赶紧好好休息吧。」纲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刨出包包里的体温计并恭敬地递给狱寺少爷,「那,那,我们也早点休息吧,山本?别吵到狱寺君了。」
      纲吉极力渴望狱寺维持住刚才那副不(甚)危险的模样——为此,第一步就必须控制住山本的嘴(……)。
      换好小兔子图案的粉色睡衣,纲吉小心翼翼地爬上上铺。看看手机塞到枕头下边,最终还是又摸出来给妈妈发了条短信。
      「我在这里很好,室友也很好,不要担心。」
      眼看着屏幕上的小信封张开小翅膀飞走,纲吉轻轻扣上翻盖,将手机放到了枕头旁边。闭上眼后柔声轻语,「那么,晚安。狱寺君,山本。」
      「晚安呐阿纲~哦还有狱寺~」
      山本你怎么还这么精神!!声音啊声音这么大吵到狱寺君他炸毛了我们俩可就今儿晚上交代在这异国他乡了!!!
      而纲吉的忐忑是多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搭理这两个讨嫌鬼,狱寺没有回应。

      其实狱寺灰绿色的眼睛还未合上。
      似乎有点应付不来这类的人,还一下来了两个。
      你发烧了么,你受伤了么,你疼不疼,你有没有事。
      狱寺君。狱寺。
      晚安。晚安。
      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的冷暖喜怒。接近他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恶意。即使短暂的温暖面孔也无一例外是最丑恶的伪善,目的也无非是要夺取他的东西,或者他的命。
      就连唯一接受他的那个人,也最终选择了离开他。
      可是那个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习惯,都已经无法磨灭地留在了他的生命里,化成他的习惯,他的举动。他承认,他始终没有忘掉那个人说的话,更没有忘掉那个人。在他过于短暂又过于丰富的生命中,到底那个人是命运曾给予的最丰富馈赠,到底他更多的记得那个人的好,到底那个人没有不告而别也没有落井下石——
      到底那个人从出现到消失期间给的都是温暖。
      那个人唤,隼人,隼人。
      那个人笑,你还年轻,你理应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那个人劝,到彭格列皇家骑士学院去吧,那里有不一样的生活。也许还有你最想要的。
      那个人说,每个人都有幸福的资格。即使是你。
      我可否相信。
      这次会否真的不一样。
      这里,会否有新的生活,会否这新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会否在这我想要的生活里藏着真正幸福的资格,会否这资格真的属于每个人,会否这每个人也包括……我?

      随着渐次深浓的夜,纷乱的思绪也揉入无端破碎的梦境。
      狱寺昏昏噩噩间,终于抵不住无边影像的重叠聚合,慢慢舒展开了眉头。似已睡沉。
      梦里,濛濛细雨笼罩住了整个佛罗伦萨,古典钢琴的旋律流泻而出。白衣白裙的银发女人从廊桥那头款款而来,步态雍容温婉如油画中的西斯廷圣母,眉目温暖却模糊不清。想开口呼唤她,却没了声音。被泥水溅湿掉的黑色礼服布满了不体面的污点,幼小的绅士发现自己竟无法向那个人伸出手臂。
      没顶的自卑还未散去,画面又切转到曾经的家……狱寺决定暂且还是叫它家吧。仆人们的压抑议论像诅咒一遍遍回响,小小的男孩转头就跑,不管不顾,疯一样逃离了那个披着奢华外皮的贵族家族。同时,也逃离了那如谎言般日渐变质的日子。圆顶的壮美城堡被遗落在身后,连同不再回首的全部过往。
      接着的场景,似是在黄昏的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悠扬绵远,血色涂遍了天边,也沾染了年少的俊美容颜。渺茫的圣歌隐隐飘来,初初长成的少年立在一地死人中间,浑身血污。似是对这仁慈歌声的讽刺,又似是对这残忍歌声的注解。少年面无表情摸走尸体身上的证件、仪器、枪械,最后扯下一具死尸挂在胸口的十字架。头也不回地离去。
      情景水波般散去,重新浮现的则是另一番镜像。白金汉宫外,弥漫着百年不遇的大雾,毫不夸张的咫尺不识。少年跌跌撞撞,离开那罪恶的金殿。遮住眼睛的指缝渗出薄薄泪水,混合着满掌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枪声陡起,划破窒息般的静默,也打开罪恶的门阀。

      床铺吱吱呀呀,是狱寺的辗转。噩梦不断,但他不曾醒来。
      梦里,纯白的落花始终纷繁不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