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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是不是很难受 ...

  •   按照纪小鄢的意愿,他当然希望沈一一能就此留下来。不说那滑溜溜嫩生生的小身子搂着睡时是如何煎熬又舒坦,单说早起睁开眼就能看到心爱女孩儿的小脸蛋,就足令他深感充盈的幸福与满足。何况在景江别苑住,洗涮打扫啥啥都有服务员,想吃什么打个电话随便点,不比回沈宅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忙活轻省啊!

      可沈一一就是不同意,高低要回自己家里去。倒也不是她矫情,而是开庭在即,沈沁柔、陶陶、陆沛涵都暗暗压抑着无比的焦虑,她倒跑出来跟男人同居了……太不地道了!

      这样,起床后跟纪小鄢去楼下吃过早饭,她就让纪小鄢送她回家了。一路上纪小鄢各种不乐意,三十好几奔四十的男人,竟然也有撒娇撒赖的时候,一会儿让她亲亲他,一会儿让她给他讲笑话,讲了笑话他又嫌不好笑,OMG,简直被他折腾死!

      车过南华路,纪小鄢留驻英国的助理给他打电话,沈一一总算是得了会儿清静,也这才翻出手机看了看。平素她手机向来是不怎么响起的,能给她打电话的无非家里内几位。打从车祸后,微博她也是不刷的,微信压根儿就没装,手机通讯录里连红叶的老蔡、阿雕算在内,统共不超十个人。

      她活得很闭塞,仿佛与时代整个脱了节。她的心理医生曾经对她说,这样并不好。

      她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除了网上偶尔看看帖,她想不出网络给她的还能有什么。发微博?发她今天又看了心理医生吗?发朋友圈?告诉她亲爱的母上大人和好闺蜜还有曾经的同学们她今天没有忘吃药?抑或仅仅是转发转发再转发、点赞点赞再点赞?可别人的精彩与时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为此她的心理医生给她做了个总结,说她是穴鸟型人格。

      ——穴鸟,源于希伯来语的Kafka,这个单词最著名的指代是现代文学的鼻祖卡夫卡。卡夫卡自己也活得恰如其名,他有一部小说的名字叫《地洞》,后世研究他的学者因而称他为“地洞中的穴鸟”。

      后来沈一一不用再看心理医生了,她的生活也仍然被圈定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她依旧害怕光怪陆离的世界,无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所以时至今日沈沁柔都与时俱进到iphone 6s了,她用的还是母上大人四年前淘汰的爱疯4。

      ——反正手机于她就是接打个电话看看短信息,还少有人联系。

      难得的是,今天她的手机倒有两条未读短信息。发消息的分别是沈沁柔和陆沛涵,可沈一一没有告诉过她们,她现在阅读障碍看不了字。

      驾驶位上阿作西这时恰打完电话,扭头见她摩挲着手机屏幕不做声,很自然地问了句,“要不要我帮妳念一下?”

      沈一一点点头,默默将手机递给他。

      母上大人的信息就像工作日程表,将沈一一这三天排得满满的。先是告诉沈一一她给她订了一套小西装,下午要她去试装,如果不合适赶紧改,三天时间尚来得及。明、后两天则预约了facial和spa,还有头发也要做,时间地点都罗列得很清楚,特别叮嘱她别迟到了。

      纪小鄢念完,问沈一一怎么回。沈一一耷着眼皮道,“写个‘哦’就行。”她当然明白沈沁柔的用意是什么,就像她跟陶陶说的输人不输阵,哪怕是最落魄时分,也不能让人看出半点邋遢与萎靡;即使要上断头台,也要像玛丽皇后那样对架着自己的刽子手轻声道谢谢。在这一点上,她们母女和陶陶,倒不愧是吃同一缸米的一家人。

      然后就是陆沛涵的短信了。抬起眼皮沈一一见纪小鄢明明都点开看了却默默笑着不吭声,就猜到那个疯丫头一准儿没好话。一把抢过她的小44,她不用他念了行不行!纪小鄢倒是说话了,“小涵问妳,今天还能下地否;又问我们昨晚有没有措施,几次,疼不疼,嗨到没。”

      平平常常转述语气隐着浅浅的戏谑,沈一一小脸噌一下就红透了。尤其紧接着又想到早上……艾玛,她没脸见人了!

      纪小鄢可不打算放过她。“妳想怎么给小涵回?”尾音轻轻一挑,他握住女孩儿软嫩柔滑的手,指腹暧昧地反复揉搓着,犹嫌不足他又拉到鼻尖嗅了嗅,“洗得很干净——”

      沈一一羞死了,用力拽回手捶了他一下。这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为什么一上床就全变了?

      比如今晨一睁眼,她发现自己不仅光溜溜的被他搂在怀抱里,腰侧还异样灼热且坚硬,这且不算被窝里还有一股青涩的草浆味,混杂着汗味儿与热气儿,熏得她四肢都软了。

      而甫一发现她醒了,他就低低笑着科普道,“妳知道么,在我们的脑子里,第一条颅神经是嗅神经,嗅神经连接着海马回,这种结构使得气味对性|欲的激发很关键——所以,我昨晚只是给妳擦了擦手,希望残留下来的我的味道,能勾起妳潮汐一样蓬勃的欲念。”

      听听、听听,这是正经人说的话吗!

      还妳知道么!她该知道吗?

      最可恨他科普完即翻身而上整个把她盖住了,急需纾解的躁动紧贴她腰腹起劲摩挲着,“妳有被激发到吗,我的小一一?”他一边没头没脑地亲她,一边不怀好意地问,最后总结陈词,“这回该我了,小丫头!”

      可怜沈一一彼时刚睡醒,就被他弄得蒙圈了。若非她人有三急大清早尤其急,最后捂着肚子直哎哟,这会儿怕是真应了小涵那一问:连地都下不了!

      四月里的春光很明媚,日头穿过挡风玻璃照进来,沈一一羞红的小脸蛋被映得像个新鲜透亮的圣女果,纪小鄢很惬意地欣赏着、逗弄着。反正他郁闷了她也甭想好。欲求不满的男人就是这么可怕和任性!

      “说吧,欠我的准备什么时候还?”别以为早上饶过了妳,就可当没事人儿似的开溜了!现在想起来纪小鄢都对自己的仁慈痛心又疾首。他怎么就一时心软放过她了呢?她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就该饿虎扑食一样扑上去、办了她!

      沈一一没做声,半晌咬着唇小声问,“……是不是很难受?”

      纪小鄢回了她一记“妳说呢”的眼风,凛冽眉宇看上去,既恼怒,又吓人。沈一一有点想笑,又忆起他昨晚忍得大汗淋漓的样子,以及一早放她去卫生间时的黑脸,胸中似有激流左冲右突,怎样也按捺不下去,隔片刻终是道,“瓦洛佳,我爱你。”

      这轻轻的六个字实在太突兀,听在纪小鄢耳朵里,像有什么东西猛地被炸开,他踩离合的脚都有些控制不好力道了,一时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想起沈一一心理医生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说像沈一一这种穴鸟型人格,“距离”才会令之有心安;他们从不会去寻找什么存在感,如果有可能,地洞才是他们的理想栖息地。他们更不会主动对人倾诉情感与欲|望,因为那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暴露和不、安、全。

      所以真是没想到。仿佛昨晚到今朝的所有折磨压抑都是值得的,令他有满满的惊喜和震撼。

      表白完的女孩儿却很是无措,似乎被自己吓傻了,刚刚还红彤彤的小脸瞬间就白了,她有点后悔,还有点想问:这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不呀?

      纪小鄢岂会容许她后悔,开车说话不方便,他迅速将车拐到路边最近一处停车带,熄了火,转过身,这才对她道,“谢谢妳,一一。”两个人在一起,即便他嘴上说他不在乎,独角戏唱起来也太孤单。他捧出去的毕竟是一颗火热真诚的心,他也希望得到回报不是么。

      这一句谢道出来,沈一一眼眶蓦地就湿了。她自问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可她就是忍不住。就像她忍不住想对他说“我爱你”。泪眼婆娑中,她看到纪小鄢欲探身过来抱住她,下意识就往车门那侧躲,哽咽的话却说得急急的,仿佛非如此就再也没有机会吐出口。

      她说,“其实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这么好,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忍耐。

      她说,“最重要的是你让我觉得又有了勇气——”有勇气说出爱,有勇气再去爱;而这是多么地不容易。

      她说,“瓦洛佳,虽然我还是很害怕,具体怕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更加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她说,“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配不上你,但如果你觉得别人的眼光不重要,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跟你在一起。”

      她说,“瓦洛佳,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这几天不行。再给我三天时间吧。三天后,只要法庭没判我入狱,不论是判几缓几,我都搬去你那里……”

      说这些的时候,女孩儿的眼泪并没有落下来,它们像钻石,揉碎了点缀在女孩的眸子里,又似天上星,落进了夜色中的湖;那光芒太璀璨,闪闪炽烈地射进他心窝。

      而他静静地看着她,仅仅回了她一句,他说,“谢谢你爱我,一一,但我永远都会更爱妳——”

      开庭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开庭的这一天春光愈明媚。头一晚落得那场薄雨似给空气洗了一个澡,花香融着暖柔柔的光,仿佛整个世界都鲜亮了三两分。

      坐在沈沁柔的莲花小跑车里,沈一一看上去很平静,那是一种终于要解脱的平静——她等这一天,真的是太久太久了。相较之下特地请假的陆沛涵就显得过于刻意地放松。陶陶也收了那股子漫不在乎的劲儿,他甚至穿了一身黑西装,为此沈一一狠狠调侃他了一番:这是要去领诺奖吗!

      沈沁柔这阵子一直都待在红叶,两天前才回家。较之初从海南回滨城,她瘦了怕不下十斤。终究她不再年轻了,暴瘦就算没令她衰老,憔悴却是显而易见的。坐在副驾上,沈一一默默看着沈沁柔,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握住了沈沁柔放在档杆上的手。

      沈沁柔的驾驶技术可远不如纪小鄢,心情激荡时也不晓得减个速,或找个停车带停一停,莲花小跑就此龙行虎步,沈一一无奈,“妈……”她可不想再出车祸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沁柔努力将车开得平稳些,目视前方的眼里滚下一行泪,“一一,”她哽咽,“妈妈对不起妳……”打从红叶出事那天起,沈沁柔一直坚强得像个女战士,除开在纪小鄢面前掉过一次泪,其余时间再没露过怯。然而再坚强的人也会扛不住,尽管理智千万次地约束告诫过自己,但当女儿小手握上来的那一霎,沈沁柔还是崩溃了。

      坐在后座的陆沛涵和陶陶,马上也紧张了起来,陆沛涵自后绕住沈沁柔肩膀,急得不知说啥好。

      沈一一却笑得轻松又顽皮,“您可快别给我增加心理负担了。不就是摸摸妳小手吗,至于吗您呐!”抽出一张纸巾她递过去,“一会赶紧补补妆!眼线哭花了就不美了!”视线落在沈沁柔紧把方向盘的手腕上,因为暴瘦那只卡地亚的表带宽松了好些,一向注重仪表的沈沁柔也无暇去理会,那道丑陋的疤因而蜿蜒露出来。

      注视着那道疤,沈一一轻声道,“妈妈,其实是我对不起妳,这五年,妳都没有真正开心过;我希望这次事情结束后,我能彻底好起来,再也不让妳为我操心了。”同样的话几年前她也曾说过,那次是因为沈沁柔当着她的面也割了腕。过后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康复,并且康复得很理想。

      “妈妈,妳要相信我!”如果爱也能分名次,在这世上沈一一最爱的无疑是沈沁柔。“为了妳我一定会好好的。所以,妳也不要让我惦记,可以么?”

      沈沁柔点点头。在女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大树,女儿是藤萝,女儿需要她。直到有一天,女儿不知不觉长大了,也能给她遮风挡雨了,她才蓦然间发现,其实最需要女儿的那一个,是日渐老去的她……

      可她的小一一,除了她这个鲁莽又愚蠢的妈,还有什么是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呢?纪小鄢吗?不不不,男人根本靠不住!所以就算是为女儿,她也要顽强撑起一片天。她要好好地活着,攒足女儿余生的开销……

      前方十字路口过去,就是高新区人民法院了,沈沁柔反手回握住沈一一娇软的手,简短干脆道了个“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是不是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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