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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秋风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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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日庙会的竞拍你有没有听说?”
“怎么没有!那可真是一波三折。先是杀出一个蛮夷王爷,后来又冒出一个小公子,最后竟是个没出分文的黄毛小子得了《和景诗》。”
“是啊,至今连那个得主姓甚名谁也没弄明白啊。”
“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听说穿得挺穷酸的。”
“不至于吧,说不定来头就挺大。”
…… ……
后来就越说越没谱了,民间对潘隐的猜测也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
“你一夜之间也是名满京城了。”文含今日受邀到潘隐家去吃饭。走在路上便听见这街头巷尾的议论。
“老师何苦嘲笑于我。”潘隐老大不高兴。
“为师是打心底里替你高兴。”文含打趣到,可自己也忍不住“嘻嘻嘻……”地笑出声来。
潘隐已经视而不见了,只恨那杨文广不负责任,把那《和景诗》丢下,甩手就走人,若不是自己仓皇离去,险些败露身份,性命堪忧,如今倒好,成了男女老少议论的话柄。
听听这说的竟是些什么。
有人说他是晋西北的大商户,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可谓有权有势。殳萧萧和杨文广自是认识他这样的大户,慑于权势,把画转让的。
有人说他一钱不值,不知是哪个乡下地方,山坳子里来的落魄户。家中负债累累,还牵扯上了人命官司,逃难至此的。只因为那杨文广有钱买,没胆拿,还是不敢太得罪那个王爷。这才一推二六五,把招灾的诗作扔给了这穷叫花子。
东家论长,西家说短。听着还都是那么会事,竟是在说同一个人,真是匪夷所思啊。潘隐也不知道更应该相信哪一种了。
最离奇的,让潘隐出乎意料的说法。说他是吐蕃国的王子,修得密宗的高深武功,懂得“迷魂大法”,临了把杨文广的心智给迷了,这才把《和景诗》白送了他。
“老师,这一遭,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
“恩?”
“什么叫以讹传讹,人言可畏。说东道西,最毒长舌妇。”隐隐恨恨地说道,连带咬牙切齿,面目可憎。
“这”,文含一愣,“哈哈哈……”大笑起来。
“老师,别笑了。”
“哈哈哈……”
“别笑了!”
“恩,恩……哈哈哈……”
“老师!!!”
“嘻嘻嘻……”
“…………”
“说实话,”文含打住了说,“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来历?”
“老师,你再寻我开心,我就真生气了。”潘隐警告道。
文含也换回了一副认真的样子,“我是认真的,我想知道。”
“那你呢?”隐隐反口问道,“从小到大,老师对我也是守口如瓶。”
“隐儿……”
“英雄莫问出处。我不问老师,老师也别问我,好吗?”潘隐的语气一下斩钉截铁。老师你别怪隐儿,事关生死,娘亲的性命,我绝不敢乱来,即使是老师,也不能冒这个险。
“那如果我愿意对你坦白,你肯说么?”
潘隐感到十分的意外,老师从来不对他的过去透露一二。
“你肯么?你肯交换出这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秘密吗?”溫含急切地追問。他想知道,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对隐隐而言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老师……”潘隐一下子就懵了。
“不,这是两回事。”他想了想,继续说:“老师的秘密愿不愿意说,和我愿不愿意说,是两回事情,我只能说,无论是谁,任何人,他都不可能从我的口中得知什麽。这不是因为我对谁不信任,而是知道真相对谁也没有好处。”
良久。
“我失态了”文含淡淡的说。
他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十分失望,对于他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丧失理智,为自己的情感所控制,是多么的危险。可是明知如此危险,他还是不能自控。他这下才明白,圣贤所说的“挥慧剑,斩情丝”这六个字的分量。
之后,大家都默默地走着,谁也没再说什么,各怀心事走到了潘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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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裕此时正躺在行宫的软榻上。宋朝的行宫真是漂亮,门垂翠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班班。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粉墙泥壁,砖砌周围,高堂多壮丽,大厦甚清安。无怪乎宋境人口总多,如此一派好地方,比起辽国的草原戈壁,地广人稀也属正常。不过自父皇耶律贤一代起,大辽由弱转强,终有一日,皇兄会将大宋的锦绣江山纳入辽国的版图,尽管代价也会很大的。不过无论如何皇兄是不会放弃的。国家中兴之任已经降到了他们这一代。
一想到这些隆裕就非常的累,他不禁闭起了双眼。清风拂过耳畔,兰花的清香阵阵袭来,脑海里一片清明。那夜的晚风似乎和现在的一模一样,脑海里出现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了。温婉,达理,淡薄,冷艳。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斗争和血腥。
他能隐于千万人中,却依然吸引有识之士的目光。
他,生来就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突然,隆裕有了一种渴望,可望再快些见到这个少年。但他并不知道这种渴望其实就是一种情愫—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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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小后院,不过是坐落在近郊的一间庵堂之后,与庵堂也是相通的,只是一墙之隔。
惠娘早已在门口守候,“娘”。潘隐远远看见就叫了,待走上前去,文含赶紧行了一个长揖“夫人”。惠娘忙将他迎入门内,彼此寒暄之后,便开始用饭。
“文含哪,今日你总算肯来吃顿便饭了,往日大娘怎都请不动你。”惠娘一边替文含夹菜一边高兴地说。
“夫人,这又是哪里话,来吃饭总是一种叨扰”。
“再这么说,那隐儿可就打扰得太厉害了。往后便不让他去了。”
“娘!”潘隐一下急了,“我还要向老师讨学问呢。”
“夫人说的是,”文含赶紧解围,“以后多来多往就是了”。
“好,好好。”惠娘满口答应道。
“不过……”文含话锋一转。“最近,我要出趟远门。”
“啊?”潘隐一惊。“怎么没听老师提起过?”
“是啊,要去什么地方?”
“山西。”
“那么远,老师去哪儿做什麽?”
“有要事。”文含淡淡的说。
这不等于没说,隐隐一下眉头紧锁,难道和老师的身世有关?
文含见潘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十分的不忍。连忙劝慰道:“不用太过担心,虽然要去很长时间,但早晚会回来的。”
“早晚?”潘隐盯着文含的眼睛,想逼他说实话。可是,文含的眼睛太深了,看不见底。
“对……”
惠娘一看他们两人都默不做声了,赶紧去拿了一壶茶,三个杯子,独自满上了。
“来,隐儿,咱们娘儿俩就以这杯茶水敬老师一杯,当是饯行吧。”
“嗯。”潘隐不再说什麽了,兀自独饮了整杯。
文含见状,感到很难过,眼眶发热,也满杯牛饮了下肚。
这顿饭谁也没有再说什麽,却吃到很晚。偶尔也只有一两声惠娘的声音。
临走时,文含悄悄对潘隐说:“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了,不要多声张,万一有什么事到‘醉仙阁’找萧萧。”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潘隐满腹狐疑,老师究竟要干嘛?
秋风是自然规律,就注定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