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女大帝》一树雪衣

3、内廷美丽 女子心机

　　刘启知道，窦皇后虽然笑得美丽，可是美丽里无边疏离，她是不喜欢她的，至于阿伊答，压根没进她眼里，所以刘启倒并不担心。

　　窦皇后并文帝的一众姬妾纷纷入座，阿伊答只觉得空气里的花香浓郁异常，这厚重的花香扰得她眼花缭乱，不自觉地手下抓紧。

　　薄太后低眉微扫，发觉这个异邦女娃的不自在，膝上衣摆被那双小手抓皱了，她也不以为意，脸上仍是那万年不变的和蔼笑意，膝上交握的双手不露痕迹地移过去，将小女孩的手握在掌中。

　　刘启在一旁恭敬站着，脸上神情不动分毫，瞟向阿伊答的眼却是满意放心。这孩子确是记住自己教她的话了，不管别人如何，不管心里所想，脸上都不要泄露内心机密。

　　只听各宫主子争相在太后跟前邀宠，皇帝在一旁安静看着，窦皇后暗地里冷笑：这群妖精，一个个捧着老的，谁还不知道这是做给谁看的！一群傻子！

　　皇后并不参与女子群唱大戏，轻轻招手，唤了刘启过去，文帝眼睛温热的看过来，她知道，他在看着，脸上的笑容并不因此热络许多，只让刘启在身边小凳上坐了，细细问询着。

　　“你的母亲这些年在草原过得好吗？”

　　刘启并不知道母亲和这位大汉皇后的关系，也不思索，实打实笃定回到：“母亲是容易满足的。”

　　窦皇后闻言倒是楞住了，不知想起来什么，半晌才悠悠叹道：“是啊，她年纪那么小，人又单纯，所幸嫁的是草原汉子，他们简单。”

　　刘启下意识望向文帝方向，那个温和的男人关切的对他颔首笑着。草原广阔，养育的孩子大大咧咧，比不得塞内的山河，看上去山清水秀，实则多有沟壑，平平淡淡的，山也高，水也深着，高深莫测。

　　“你母亲将你教得很好！”刘启回过头来，只见窦氏凉凉的望着他，似是不满意那样一个小女人怎么养的孩子就不像她，倒是像她窦氏生的。

　　“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母亲自小就教你汉仪？”窦氏其实是万分好奇的，嫁到草原的女子，难不成早就料到了今天，她的孩子会回到她不想离开的地方、不想她离开的人身边来么？

　　刘启没有立马回答窦氏的问话，窦氏看到少年的斟酌，也不急要答应，慢条斯理的低下头来，抚平膝上的衣服，望向座上薄太后的眼睛，幽深莫名。

　　座上众女围着太后耍宝爆料，不时发出玩闹的笑声，间或传来刘嫖的稚嫩言语，窦氏眼睛柔和起来，冷不防耳边传来少年低悄悄的回答。

　　“母亲说，她从您这儿学到许多。”

　　窦氏缓缓从座上收回眼光，看着身下的少年。少年无畏无惧地望着她的眼睛，笑得明朗。她一下子竟喜欢起他来，真真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

　　前方文帝诧异地看着她在面前笑得肆意开心。

　　“哎呦喂！可了不得了，真真是外来的亲戚有面子啊，看我们皇后多开心哪！留南侯，可让我们借了彩头了，陪了姐姐这么些年，今儿个才算是大开眼界了！”尹姬乍呼呼叫唤了起来。

　　窦氏脸上不动分毫，还是那个笑，可刘启知道，笑得大不一样。

　　“母后母后，他说什么了，你这么高兴？”刘嫖从座上跳了下来，拱进窦氏怀里，好奇问道。其实窦氏在自己女儿面前，笑得多是如此，只不过刘嫖很少见她母后在外人面前如此放开，这时听见母亲的爽朗笑声，好奇的对象其实是母亲身边，那个少年说了什么话？

　　“是啊，皇后，独乐焉如众乐，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开开耳戒，也让哀家乐上一乐。”薄太后拉着阿伊答的手，乐呵呵说道。

　　座上众人眼巴巴看过来，连皇帝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味，窦氏心里冰凉，脸上的笑却毫不松懈。刘启觉得这皇宫大院的女主人笑得和他母亲一样，即使心里难过，也要过过去。

　　“圣上且猜猜看！猜中了本宫有赏！”窦氏像换了脸似的，庄重的脸色陡然一时变了，像是一个狡黠的精灵。

　　这老妖精！皇帝的众多美姬心下嗤笑不已，皇后此举惊人，几乎可以大不敬论罪了，众女心中乍喜，低垂着温顺的头候着龙颜大怒。

　　端端稳坐的薄太后细细打量着，座中诸人皆敛神屏气，惟三个孩子并三个大人面色如常，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只听文帝口中缓缓吐道：“哦……”没有后续，众女抬头，只见那个明黄的身影暖融融罩着窦氏，别人插不进光影里去，也不看身边人反应，她们知道有些地方她们到不了。

　　刘嫖左看右瞄，双手捂着小嘴低低窃笑。文帝望过去，但见孩子的母亲红了脸，唇动嗔怪却没说出话来，隐隐地内心欢喜，走上前去轻轻掐了女儿的脸，用只有窦氏听见的声音慢腾腾说道：“朕倒是别无他求，只盼着今年能吃上皇后洗手赐汤饭。”

　　文帝当政以来，为天下表率，节俭以持家国。天子凡人，平日里也是粗茶淡饭，皇家一如平常市井人家。最难得是当今皇后会织布裁衣、洗手庖厨。

　　只是后宫事务纷杂，前朝国事多变，这两口子自入大宝以来鲜少吃上一顿团圆饭菜。

　　各忙各的，衣食住行自有宫人操心，几曾像当年在自个的封地上，纵使意难平也举案齐眉、出入双对？

　　“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别再碍我老婆子的眼了。”薄太后轻轻挥手，催赶众人，一干妃子才回过神来，一边纷纷热络凑趣着皇帝皇后，一边跪安结着对子去远了。

　　窦氏从宫门处收回眼光，也跟着请安辞去，刘嫖不依不饶，只不肯跟了母亲去，窦氏无法，只能留下她来。

　　薄太后望着垂目深思的文帝，谑道：“皇后的赏赐，难得珍贵，皇帝莫要猜错了，好生浪费！”

　　文帝低诺，陪着太后并三个孩子再说了一会子话，也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