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泐琦

18、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十八章
　　冷冷的笑，从天瞬像背后传来，一抹艳红将夜点缀得更狰狞。
　　我看见，她从我身上抬起的眼神，讶异与恐惧被茫然一点点吞噬。
　　“为什么？你当初爱上的不是我？若当初，你先见到的是我，结局可会不同？”漫白环住隐王的腰，双眸晶亮，似乎要恨出血来。
　　“是……你？”枯草似的声音从隐王的喉间缓缓挤出来。
　　“你逼我的，若你不动绮，即便我死，也不会伤你分毫。”泪划破了漫□□致的妆容，幽暗中竟是一片噩梦似的绝艳。
　　“好好去吧，看着我的容颜去，记住，此生最爱你的，是我。”
　　隐王凤目圆睁，然后失去了焦距，本战抖着的身躯突然冷却如爆发后的火山，死寂而没有生气。
　　“好了，你可以兑现对我的承诺了。”漫白将隐王修长的身躯护在怀中，眸中只余灰烬。锐寒划过我的心头，如此的漫白，冷狠绝不在隐王之下。
　　“放心，我对绮，无半丝兴趣，你要，尽管拿去。只是之前，我必须让我腹中的骨肉名正言顺。”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早已无回头的余地。
　　“晗，我们走。”我轻唤着，心中却是忐忑，这蛊若是不灵，我和我的孩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茫然抬头，乖顺如一玩偶，挣开漫白的怀，轻拽住我的衣角，眼角却有泪滴滑落。我心中一痛，到底，利用了她一片真心，如今的我，已与漫白再无两样。我冷笑，回首，快步离开，再不想，浸淫在漫白汹涌的恨意中。

　　第二日，隐王因病罢朝，凝悔之女翠受命医治。
　　第五日，隐王病沉，凝翠称之为毁心之症，药石无救。
　　第九日，凝翠称隐王只有两月可延命，隐朝野上下，一片惊恐，各种势力聚集，俟机而动。
　　第十五日，隐王收到密报，称先祭司莫语曾在民间遗有一子。
　　第十六日，后凝华将祭司死前预言公之天下“饕餮出世，喙子兴隐”。一时间天下哗然。
　　第十七日，隐王令天下遍寻皇血，寻之者可得半壁江山。
　　第二十日，幻海之滨捕获神兽，非虎非狮，毛色艳丽，神态桀骜，大有尊者之风，且好啖婴。朝野震动，皆以为神兽饕餮。各方势力稍静，大有坐望之势。
　　第二十五日，旦国战俘玄默请命寻天命之子。隐王不理众议准之。
　　第四十六日，玄默引一男婴入宫，以为皇血，上下弗信。默放之于神兽前，神兽弗啖之，反以膝立地，神色谦顺。朝野大骇，遂信真有天命。
　　第五十日，隐王颁诏，赐名莫殇于幼婴，并立之为嗣。重酬玄默寻子之功，封之为兴国侯，朝野之中，无人敢称不。
　　第五十九日，隐王病危。
　　第六十日，隐王崩，莫殇继位，后凝华、兴国侯受命辅政。七幕夫人漫白谴还绮。

　　她再不是隐王，如今，不过我的影子。眼神中再无凌厉。漫白说得对，她已死了，死于对我不熄的爱。墓陵的风，总是特别森冷，殇在我怀中望着这个世界，希望这世界，在他看来，会更美丽。语，你可会恨我，恨我的阴狠与不择手段？我轻抚他的墓碑，那里有我轻刻“莫语”二字，再无其它。是的，躺于此的人，便是莫语，我一个人的莫语。我微笑着，泪滴落在觞的眼角，他却是笑了，而后，我笑意更甚。
　　“华，这便是你能要到最好的结局了。”姐姐轻扶起我的肩，是的，我还有殇，还有姐姐，还有玄默，不能不说幸福，只是为何，心却仿佛缺了一块，再补不回来。
　　“姐姐，我会好好守住殇，守住隐。”早已再无停下脚步的可能。权力，在你得到之后就会逼你为它更邪恶。
　　“我要离开了，与玄默一道。”
　　“什么？”我惊异，心念一转，她已为我放下此生最重要的人，这里尘埃落定，当然，该是离去。虽知如此，却不免神伤。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曾答应过他，一年之内，一定回去。现已过三旬……”她微笑着，神色中却尽是忧虑。
　　“姐姐，我明白的。我已不再是处处依赖你的凝华。只要他脱了险，何愁没机会再……”胸前的剧痛使我无法言语，一股腥气冲上喉来，我刹那失去重心，只牢牢护住了殇。
　　“华，华……”姐姐扶住我，神色急切。
　　“看看……晗还在否？”我把殇交于姐姐，只觉再无力气。
　　“哈哈……你还真不简单，竟能想到是因为晗。”漫白自陵后转出，鬓前竟已斑白。晗正在她身侧，胸前已是殷红一片。
　　“你……”姐姐骇异，却是说不出话来。
　　“哼，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诺言，定要将我除掉，将隐牢牢握在掌下方能安心吧？”我冷冷道，勉强站起身子。
　　“凝华，我倒仍是错估了你。不错，那蛊唤作同命。被同时下蛊的二人同生同死，此生就此牵扯不清。所以，只要晗死，你也活不过一天。”
　　“怎么解？”镇定如姐姐，竟也已失了方寸。
　　“无解。”
　　“什么？”
　　“要解蛊术，必先破蛊源，先前的雪艳，蛊源便是凝华的血。只要破了蛊源内的蛊，受蛊之人，自然无恙。而这同命，蛊源是凝华的命，而她亦是受蛊者，所以无法可解。”
　　“哦？我一直以为，当时语的蛊源是那妖异的火，想来是我错了。”我冷冷笑着，却没有半丝慌乱。
　　“呵，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是吗？”玄默缓缓走近，他破风刀下的，不是焚是谁。
　　“如此说来，我只要杀了他就可以。”
　　“你……你们……”现在轮到漫白无法言语。
　　“自你来与我结盟那刻，我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让玄默注意你的动向，果然，你在自己离开之前，先安排焚离开。说来，焚已对你毫无用处，你如此小心将他送走，必有诡异。我叫玄默半途劫下了他，看来是劫对了。”我忍住胸前的巨痛，不敢有些须放松，这是我漫漫征程中必须赢的关键一役。
　　姐姐望向我，神色诧异而心痛。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是那样了，再回不到原先的单纯无垢，以后的我，还将遍染血腥，为殇铺平为帝之路。
　　“你敢杀他吗？玄默。别忘了，晗还在我手上！”
　　“有何不敢？”玄默一笑，“你和华都死了，故事会怎么发展呢？七幕夫人不甘就此失势，谋害皇后之后，被兴国侯杀死，然后朝野上下一片悲愤，出师绮国，名正言顺。不出一个月，绮就成为历史。”
　　“你们……”漫白方寸大乱，她万没想到，玄默竟完全不受钳制，反钳制住她。趁她忙乱之际，一阵风吟，玄默的破风已刺穿漫白的身躯，那绚丽的胸腔如花般绽放，血花溅在晗茫然的眸下，却依旧只有茫然回应。
　　“哈哈……错落一子，全盘皆输。”漫白笑着倒下去，再也没有合上双眼。
　　“公主……”微弱的呼声传来，竟是焚，蛊源已散，他恢复神志，却只亲眼见到最爱的人惨死。我不忍再看，转过身，艰难的离开。

　　大殿之山，听群臣山呼万岁，却只觉心中的缺一点点扩大，幸好，怀中的殇挡住了冷风，不让它，直直灌入我空洞的心房。这本不是我所欲，却最终，不得不坐在这里，并一直坐下去。刹那间，我仿佛明白了晗当时的心情，恨着，却不得不继续。莫非，一切皆是天命。可是至今，我仍不知道语最后的预言是什么，只从秘史中得知，语第二句预言，是对旦王战灭说的一句“异性同脉，弑父而王”。我望着挤满人却空荡荡的大殿，喝道：“众卿平身。”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定，如不散的鬼魅回旋在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