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上盛夏》螃姑

37、往昔/037

　　“啊……？”夏以臻猛的一愣。
　　“啊什么。”
　　“你懂啊？……”

　　夏以臻第一次和男同胞讨论这个话题，不好意思是有点，但主要还是不习惯。

　　她记得小学时，学校响应教育局号召，经某品牌赞助，为全校四年级女生每人发了一袋卫生巾，以做科普。

　　夏以臻晚熟，不明原理，放学时一边走一边拆开研究，还什么都没研究会呢，就被同班男生当牛奶给抢走了，拆了发现没意思，又给她丢回来，气得她半死。

　　初中算不准日子，不小心弄到校裤上，又挨无聊男生笑话。

　　上高中后夏以臻开始痛经。痛到每回第一天都想死，面色惨白，想吐吐不出，站都站不住。全班同学费解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挨着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请假，还要被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半信半疑地在假条上签字。

　　从小到大，月经带来不少多余的人际问题。本来就难受，还要忍受这些，弄得她每个月都讨厌，最后只成负担，只想自己偷摸处理。

　　她自小学就养成月月记下来的习惯，也是为了提前做好万全准备……以防节外生枝。

　　盛朗看着她仍是不咸不淡道：“怎么不懂？这很正常。女性背负生育重担，必然要面对生理周期，男性也有男性要处理的生理问题。既然都是必然的，就好好去了解，坦然面对。”

　　他想到上个月此时，这人脸色惨白，缩在一角疯狂往肚子里灌热水，问她什么都不说，便道，“再像上次那么疼要告诉我，别憋着，办法一堆，我们没必要硬抗。”

　　“好吧，主要是从前学校男生总笑话我。”

　　“那是一种无知。反击回去。”

　　“嗯！”夏以臻见此事交流起来也算稀松平常，便点点头，又顿了顿道：“那你是有什么男性要处理的生理问题？你一般都怎么处理？说说。”

　　盛朗一愣，翻了个身：“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呀。”夏以臻凑上去扒拉他，“坦然些，咱们正好交流交流。我也挺无知的，说起来从前还没太关注过呢！这下方便了，说说吧！怎么弄！”

　　盛朗：“困了，早就困了。你自便吧。”

　　夏以臻摇摇他：“再聊会……”

　　“特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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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理期果然在清晨如期而至。

　　很奇怪，这次痛得不厉害，甚至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都没有感觉。醒来时，睡裙已经红了一块，又洇了一小点在床单上。

　　盛朗看了一眼就去帮夏以臻找换洗衣服。又给了她一粒布洛芬。

　　夏以臻换好衣服后，捧着床单送去洗。刚好在楼梯口遇上盛朗和张彼得。

　　擦肩而过时，张彼得不小心瞥了一眼，瞬间望着盛朗不可思议：“我操，你丫……你丫这个禽兽！来真的？”

　　夏以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白了张彼得一眼：“大惊小怪什么？月经你懂不懂？不懂赶紧学，别在这无知。”

　　她说完继续往楼下走，抬着个下巴挺得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啊？”张彼得猛的被女孩子凶，顿感无辜：“她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盛朗很满意：“因为你活该。”

　　他笑笑，心想真行，这家伙一天一个样。

　　夏以臻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对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布洛芬？腿还疼呀？”

　　盛朗沉了一下，道：“之前剩的。”

　　回到屋里，盛朗开口：“夏以臻不舒服，你今天不走就留下帮我。酒店我给你订到了，晚上滚回去。另外，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刚想跟你说呢。”张彼得唉了一声，“她奶奶的片子我找我阿姨看了，她说不太好。”

　　“具体？”

　　“我阿姨说靶向药效果不明显。具体原因很复杂，一说细胞是会突变的，另外，她奶奶毕竟岁数在这儿……还是得让夏以臻提前做好准备。”

　　“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张彼得摇摇头：“说再严重下去，只能姑息治疗，以减轻疼痛为主，能少遭点罪就少遭点罪。像我阿姨这个级别的肿瘤专家都说没办法，那神仙来了也白搭。”

　　张彼得和盛朗一同沉默。

　　距离盛朗第一次见孙静香，前后只隔了两月，有些事就开始往更坏的方向发展，野马一样，拉都拉不住。

　　孙静香近来一直托盛朗帮她买布洛芬止痛，说疼得厉害，起初是睡觉疼，后来是喝水疼，再后来喘气都疼。

　　她是在预料之中，也能抗住，就是怕夏以臻不行。夏以臻最近状态格外好，她看着心里别提多欢喜，她不想早早打击夏以臻，影响她经营店铺，勇敢生活。

　　孙静香最近还冒出一个想法——把靶向药停了。她越来越觉得这是在往大海里丢小石子。别提有朝一日将海水填平，就算想听个响，都越来越成妄想。

　　这些钱若是留给夏以臻，未来她多少可以轻松些。

　　张彼得的情绪也很低落，“盛朗，你找点好接受的话跟夏以臻说，你组织组织语言，你肯定行。”他停了停，“有件事情还得跟你说……那天去医院，我让你弟给逮住了。他又来找你，一直追我追到医院，但我什么都没说！”

　　盛朗点点头，他已经难受得不想想自家麻烦，似乎是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上一次难受到不知所措，还是他妈抢救无效的时候。他刚上二年级，那天放了学，身上还背着只市里数学比赛第一名奖的新书包。

　　他原想拿给他妈看看，想她看了一定开心，开心就不那么难受，多开心些，兴许病就好了。

　　可那天的医院很冷，他妈的身体也很快冷下来。

　　盛朗自此就剩自己，无论后来的家庭是多富裕殷实，他再也没有妈妈了。这么多年，这仍是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疼起来没完没了。

　　在盛玉麟家住的十年，盛朗已经麻木了。生活似乎只有规矩——他住整洁的大房间，睡真丝的床上用品，读最好的国际学校，每日住家有外教陪同交流。他被要求学用刀叉吃西餐，并遵守餐桌礼仪，每周末要去跑马场学骑马——他骑着一只和自己一样小而可怜的马，他们都只会一味往前跑。

　　盛朗一度觉得大概面对任何事，他都不会再动情难过了。可现在发现并不是。他真的是把孙静香当奶奶看的，现在也是真的疼。

　　张彼得开口的一瞬间，他也有点手足无措——他并不知道组织什么样的语言，未来能让夏以臻不难受。

　　因为他从小到大无数次想安慰自己时，开口都是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