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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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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节。
京中富贵人家,皆会携带香烛贡品,前往京郊云安寺敬香祈福,以保下半年风调雨顺,家宅安宁。
作为朝中新贵,阮氏自然也不例外,早在二月底,家中便已经开始为祈福做准备。
——
阮明珠看着继母林挽香差人送来的衣裳和首饰,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这些东西,确实是母亲亲自挑选过后,才让你送过来给我的吗?”
“奴婢不敢欺瞒小姐,的确是夫人精挑细选之后,才让奴婢送过来的。”
阮明珠闻言,哼笑一声:“你送来的这几件衣裳,不仅料子粗糙,连花样都是京中早就不时兴的雀上枝头,难道母亲故意选了这几件过时的衣裳,让你送来羞辱我?”
她这样直白地点破此事,倒让前来送衣裳的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第一次替林挽香办事,来之前也留心打听过,阮明珠从不计较这些小事,这才使得她无所顾忌。
如今阮明珠突然发难,她一时慌了神,连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味地跪地求饶。
阮明珠看她如此情态,便知道她是受了林挽香的哄骗,对于衣裳和首饰的好坏,她是一概不知情的。
阮明珠不与无辜之人为难,抬手示意藿娘上前,将她扶起来。
“你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若是母亲问起,你只把我方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即可。”
“奴婢……奴婢不敢。”婢女有些踌躇。
“你且放心,此事不会牵连到你,若你真的因此受罚,我会将你调到我身边,保你衣食无忧。”
闻言,婢女终于放下心,领命离去。
待她走后,藿娘吩咐底下人为阮明珠端来一碟干果,借着为她剔除果壳的机会,悄声询问:“小姐从前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怎么今日竟如此严肃,不仅发了火,还将衣裳首饰原样退回了呢?”
阮明珠接过她递过来的果仁,道:“从前看不穿她的心思,以为她真是无心之失,如今看穿了,才知佛口蛇心四个字,配她最合适。”
前世,林挽香也是时常派人送来粗糙过时的衣裳,碍于她素日温柔贤惠的伪装,阮明珠只当她不懂这些,从未与她计较。
重活一世,阮明珠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不过是想让身为阮家嫡女的她,在京中贵女面前露怯,给她扣上一顶寒酸的帽子。
如此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前世竟真的成功抹黑了阮明珠的名声。
阮明珠只觉得,前世的自己实在是愚蠢至极,只知道情爱,半点防人之心也无。
“经此一事,想来她会安分一段时日。”
“小事而已,她不会因此安分。”阮明珠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剔除果壳,“你且看着,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抹着泪来向我解释。”
——
诚如阮明珠所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林挽香果然哭哭啼啼地前来。
甫一进门,她便拉住了阮明珠的手,哭的情真意切。
“明珠,母亲真的是无心之失,若是知道花样过了时,便是我自己穿上,也不会给你送过来。”
阮明珠看着她做戏,虽然面露不忍,但是心如止水。
“母亲言重了,我只是一时激愤,毕竟母亲素日里总说待我如亲生骨肉,今日却叫人送来这种成色的衣裳首饰,让我误会您有阴阳两面。”
被点到心思,林挽香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阮明珠,发现她的神色并无异常,便把她的话归结为巧合。
“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不赶紧命人拾掇库房,从里面选出了几件时兴的头面和衣裳,你挑一挑,至于那些过时的衣裳和首饰,便全送去给你妹妹穿。”
她这话听起来是以阮明珠为重,可是细品一下,便会发现,又是一个圈套。
阮明珠穿着时兴的衣裳,同为姐妹的阮明佩却穿着过时的衣裳,世人不会打听前因后果,只会认为阮明珠作为嫡女,欺负庶出的妹妹。
善妒骄横的名声一旦传扬出去,阮明珠便是百口莫辩。
若是前世的阮明珠,必定听不出其中的关窍,因为她根本不对亲近之人有所防备。
可是经历过人心可怖的阮明珠,再不是可以轻易蒙骗的娇小姐。
林挽香的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我知道母亲对我好,只是明佩好歹也是我阮家的四小姐,母亲既是继室,她便也算是半个嫡女,若真将过时的衣裳和首饰穿戴在身上,我怕旁人会议论我阮家苛待女儿。”
前后都被阮明珠用话堵住,林挽香无计可施,只能略显生硬地转变话题。
“明日便是去云安寺祈福的日子,听说三皇子也会陪同贵妃前往,到时候,你们这对有情人,就又可以见面了。”
听她提起李昭璩,阮明珠呼吸一滞,险些掩饰不住眼底的杀意。
她竭力稳住心神,才堪堪在林挽香起疑的前一刻,恢复了平日的情态。
“母亲又在拿我取笑,我与三皇子不过是相熟而已,谈不上有情。”
“和母亲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年前的宫宴上,你将玉佩赠予三皇子,他日日佩戴在身上,此事几乎人尽皆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们之间的情意?”
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
她当日的确是喜欢极了李昭璩,才将母亲留下的玉佩赠予他,盼的是两心相许,不离不弃。
可惜前世的惨痛证明,她所爱非人。
前世被爱意蒙蔽了双眼,看不透李昭璩的心思,今生抛开情爱,她才发现,原来早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算计她了。
赠送玉佩,互许终身。
他若是真心为她着想,便该将定情之物妥善保存,而不是四处招摇,让天下人都以为她是个不知廉耻的闺阁女。
背着放浪的骂名,纵然她日后反悔,除了他之外,也不会再有人敢来求娶。
李昭璩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这个新贵嫡女,牢牢地握在手中。
“母亲误会了,赠送玉佩,不过是感念他秋日围猎之时的救命之恩,并无半分越礼私情。”
听她否认对李昭璩的情意,林挽香十分诧异,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
“京中纷传,你已经和他定了终身,连贵妃都透露出想为你们订婚的意思,却不想你竟然对他无意。”
“女子名声最为要紧,母亲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思,那便好好管理下人,咱们管不了旁人如何议论,却能杜绝家中谣传。”
林挽香自然应允,只是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要派人大肆宣扬此事,让阮明珠本就初现狼藉的名声,更加不堪。
“衣裳和首饰已经送来了,母亲便不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你便派人来告诉我,待明日辰时一过,咱们便前往云安寺祈福。”
说罢,林挽香松开握着阮明珠的手,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阮明珠收敛起面上的虚伪,抬眼看向藿娘。
“我把玉佩赠予李昭璩的时候,你可跟在我身边?”
“奴婢当时与您隔着几步,算是一直跟在您身边。”
“那你可还记得,我当日都说了什么?”
“您说心有灵犀一点通,玉佩赠君,希望三皇子能够明白您的心意,但是私定终身的话,自始至终,您都没有明说。”
闻言,阮明珠轻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便还有转机。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自己和阮家的名声,毁在李昭璩这个忘恩负义的仇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