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施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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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已至，天空还在飘着鹅毛大雪。
院子里积雪渐深，一高一矮戴着帷帽的身影踏雪而来，在雪地里留下行走的痕迹。
虽是冬日，两人衣衫都很单薄，个矮的那个衣袖却意外的鼓鼓囊囊的。细看其显露形状，倒像是紧揣着东西。
许是比往年温度还低几分，寒意直往归来的两人身上钻，让两人的脚步快了几分。
等到推开大门再掩上，凛烈的寒气终于被关在了屋外。屋里烧着炭火，让两人在寒风中发颤的身子渐渐回温。
高个子的男人还在抖身上沾染的雪霜，个矮的直接的掀开帷帽，露出一张稚嫩无比的小脸。她看上去年龄不大，约在九岁年纪，因为经常挨饿有些营养不良。一双眼清澈灵动，观察着屋内情况。
“呼……好冷，郭伯，我和师父回来了！”虞嘉宁高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原来屋内还有一老一少围坐在仅有的火盆旁，炭火在噼里啪啦作响，听见动静意识到什么，转身望向了门口。
“哟，宁丫头回来了。”
“阿宁姐姐！”
看见他们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欣喜的目光，虞嘉宁咧嘴一笑，大摇大摆走向他们，掏出衣袖里包好的东西，扔向了他们怀里。
一旁老人衣衫破旧，鬓发雪白，面容看上去饱经风霜，但深陷的眼睛却格外明亮，精神十足。
发现女孩挤到了他们中间烤火，他问：“宁丫头，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小晨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他心里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到虞嘉宁扔过来的东西就翻看起来。
正拿手仔细触碰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这还是热乎着的，咦了一声。
“是红薯呀！阿宁姐给我们带来烤红薯回来！阿宁姐真好！”
被夸赞的阿宁姐却没应，此时的她好不容易坐下歇息，双腿迫不及待地交叉叠放起来，捧起剩下的红薯就开啃，一边吃一边还摇着脚。
发现红薯瓤不小心粘在嘴巴边，她眼睛骨碌碌转地转着，伸出舌头去舔舐，绝对不浪费一点粮食。
等魏良放好帷帽，整理好衣服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虞嘉宁两腮都被撑得鼓鼓的、吃起红薯狼吞虎咽的模样。
他无奈地摇头，语气嫌弃，“虞阿宁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千金小姐，我看你就是个野蛮丫头。”
男人迈腿过来，也圈起腿坐下。并不是他不想落座，而是这屋里近乎家徒四壁的模样，不过多个火盆而已。
“哼，你们什么时候信过我。要知道，你可是尚书千金的师父，等我和我爹他们相认，你就等着扬眉吐气吧！”虞嘉宁昂着小脸反驳他，越说越自信。
“那我是等像老郭一样白了头发，还是等你长成大丫头嫁了人才能等到啊？嗯？尚书千金？”
魏崇嗤笑一声，调侃道：“你快点去认祖归宗吧，我还想托你的福领了赏钱，去喝上几壶好酒呢？”
“你你！郭伯……你看他，他就知道欺负我。”虞嘉宁听出他语气里夹枪带棒的含义，故作委屈地看向旁边的老人，“他一点儿不像个师父的样子，哼！”
小晨抱着红薯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弯了眼，“阿宁姐，我听你说自己是尚书千金听了好几次了，但是上次你去官府就被轰走了，人家说户部尚书千金根本没有走失，还说你是这小乞丐再乱传谣言就要把你抓起来！”
话音刚落，虞嘉宁就燥红了脸，语气闷闷道：“才不是呢，我真的是尚书千金，我只是一年前因为和家人出游来并州，和家人走散了，才迫不得已成了小乞丐。”
发现女孩心情低落下来，大家都看向了她，就发现虞嘉宁还在自言自语：“除非是他们不要我了，可是我明明就是他们女儿啊。”
郭伯见此皱眉，魏良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正想安慰，就听小晨天真道：“没事的，阿宁姐姐，你还有我们。虽然我们现在是乞丐住在庙里，比不上尚书府，但以后我们长大了就能赚更多的钱，去买大房子住！”
“而且我就是被父母养不活丢弃的孩子啊，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把你看作家人了。所以就算你还要去官府，我也一定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的。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多丐帮的兄弟姐妹呢。”
听到小晨的话，虞嘉宁忍不住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小脸。
虽然他们身在丐帮，但因为丐帮帮主郭伯的照料，即使头发凌乱，不修边幅，倒不至于像完全流浪的乞丐那般邋遢，所以虞嘉宁看着瘦弱的小晨，也觉得他十分可爱。
这时，沉默的郭伯也试图缓和气氛，笑道：“宁丫头，你说我一年前在路边捡到你，把你带到丐帮，还不曾想到当初那么斯文的小女孩现在吃起东西这么彪悍了。”
“可不是嘛，后来您让我收她为徒、教她习武时我也以为会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徒弟，谁能想到我现在喝壶酒都会被她骂，还会偷偷给你们告我的状。”
闻言，虞嘉宁无奈扶额，看向旁边明明正值壮年却有些孩子气的男人。
“吃饭都是问题，你还想喝酒，师父你现在可不是在给侯府当护卫了，我们现在是沦落街头的乞丐呀。”
郭伯习惯了他们的斗嘴，也说：“魏良啊，你一年前离开侯府，后来就是贪嘴把随身家当喝没了，要不是我们收留，你差点无地可去，你可还记得？”
男人去拿红薯的动作一僵，沉默了。
翌日，风雪渐停，城里的雪大部分都被人们清扫干净。
“行行好吧，大爷，赏口吃的吧。”
虞嘉宁和小晨拿上乞讨所用的碗照常蹲在了人流多的街头处，等见到有行人来往就伸手向他们行乞。
如果是衣裳华贵的人，两人更是努力挽留他们，多说几句好话，再把他们已经熟练的可怜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毫无疑问，他们遭到不少人的嫌弃，但也有一些好心的妇人和公子见两个孩子在雪天乞讨，心软投钱给他们。
或许正因为是寒冬日，虽然行人寥寥无几，但停在行乞的两个孩子面前的比例却不少，大家像是觉得因为受苦的是两个孩子，所以比平日里心软了许多。
由于这种效应，两人都收获多多，看着碗里的铜钱露出笑颜来。
这时候，陡然有呼喊声在人群中炸响，不少人向一个方向跑去。
虞嘉宁被吸引了注意，也站起身来，抱着碗招呼着小晨跟随人流过去。
因为两人个子小，很快被人流带着挤入人群间，一个中年男人看见了他们，不爽地骂道：“挤什么挤，小乞丐，滚一边去。”
“哎，骂什么人呢你！明明是你在往里面挤好不好，还诬蔑我们。”发现虞嘉宁被男人推挤，人小胆大的小晨立马气炸了，怒气冲冲地反驳他。
“再说了，乞丐怎么了？这里又不是你家，这大街上，我们想来就来。”
没想到这还是个硬骨头，中年男人吹胡子瞪眼，提起手就准备教训他，就被旁边的妇人拉住，“哎哎……算了吧，人家就是个小孩，那么多人看着呢，干嘛去和两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男人环视一圈，发现果然不少人被动静吸引望了过来，对他指指点点，这才哼了一声，就此罢休。
“没事吧，阿宁姐？”小晨扶着被推开的虞嘉宁关心道。
虽然被猛然一推，但虞嘉宁跟着魏良已经练了一年基本功，虽然身体削瘦，但底子还是不错的，所以她回应说：“无碍，今天算是不走运，遇见这么个烦人的家伙。”
小晨知道虞嘉宁被闹这么一出肯定心情不佳，也沉默下来。
但虞嘉宁却忽然弯眼一笑，明明衣装破旧，脸色发黄，但小晨却觉得阿宁姐一瞬间灵动起来。
虞嘉宁凑近他耳边悄悄说：“但是刚刚他凑过来的时候，我把他腰间的钱袋拿了，看他还敢这么趾高气昂。”
小晨听懂了，也笑起来，“还是阿宁姐聪明，把钱给我们，也算是给他积德了。”
见到人流渐渐变成了长队，经虞嘉宁和小晨询问，才明白了原来这里是有好心人在施粥。
一个老者声音嘶哑地告诉他们，原来是张员外夫人见到流民流离失所，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来做善事，施米粥。
“太好了，阿宁姐，我们有粥喝了！”小晨开心地拉着虞嘉宁的手说。
“对，我们有粥喝了，快，我先去排队，你把师父他们喊来，就说今天张员外夫人做善事，让他们来排队领粥！”
“好。”
小晨快速点头，急急忙忙地往他们住的地方奔去。
虞嘉宁排了一会儿队伍，就领到了粥。她抱着碗坐到角落处，喝了几口忽然发现不远处吵了起来。
“喂，对就是你……这粥就孝敬给你顺爷喝了。”
原是一个身形中等、样貌粗犷的男子正对着年轻朴素的妇人吼话，两人拉扯间，妇人就被推搡倒地。
虞嘉宁观察到那男子从妇人抢来的粥正是张员外家妇人施的粥，而这个男子虞嘉宁并不陌生，正是当地出名的地痞流氓。
男子平日里仗着有狐朋狗友相伴，当官的又懒得管制他们，就到处作威作福，一边抢掠搜刮，一边混吃等死，让不少平民百姓对他望而生畏，怕他们纠缠不敢靠近他。
虞嘉宁还记得一年前她刚做乞丐时，他们就扬言让她不要在他们地盘行乞，说什么看见了碍眼晦气，小小年龄就出来乞讨骗人。
当时虞嘉宁看见他们一个一个都是成年男子就被吓到了，但是她内心其实是愤懑不平的，可惜她年龄尚小，只能让人帮忙，所以她转动着小脑筋，拉着师父和郭伯就告状说有人欺负她，不让她乞讨。
这高顺被魏良揍了一顿，又被郭伯拉着丐帮兄弟警告了一番，才跪地求饶说不知道这女孩是他们丐帮的人，下次不敢了。
看见仗势欺人的地头蛇被收拾，虞嘉宁自然就高兴了。
但没想到这一年井水不犯河水后，如今她又碰见了他做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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