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勇敢的我们》周张兮兮

6、验证

　　回到家，林棠立刻翻开记录她爸案件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了林大勇三起案件，犯案经过、时间点以及证据链。

　　她翻到以为是梦的时间点，上面的的确确记录的是梦以前的事件。

　　可张志忠却说拍立得是她翻出来的，假设张志忠没记错，她的梦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不是梦，是她以现在的意识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做了一些事情。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打通张志忠的电话。

　　“第一个被害人毛丽丽，是不是有一段我爸来学校找我的视频？”

　　“是。”

　　“几分钟？”

　　“将近六分钟吧。”

　　林棠看向记录笔记，明确写着：学校视频，五分钟。

　　她一下子站起身，改变了，真的改变了，多的一分钟是她哭闹着求她爸自首，导致她爸没有马上离开。

　　“我爸临走时，是不是接了一个电话，谁打的？”

　　“你妈的主治医生，叫周琳琳，查了没问题，她打电话时有个护士在场，给她证明只说了你妈病情的事。”

　　“万晓峰的尸体，是你找到的吗？”

　　张志忠沉默一会儿，她搞不清林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但还是耐心给了回答。

　　“不是，当时我们两组人抓捕，我带队搜捕你家，另一组同事上山抓捕，是他们在半山路遇到了你和你爸，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万晓峰尸体。”

　　改变了，真的改变了，可为什么她有两段记忆，张志忠没有。

　　林棠挂了电话，兴奋地满屋子踱步。

　　不管是因为她日日想、时时想回到过去，阻止她爸成为杀人犯的诚心，感动了心软的神。

　　还是想要穿越时空的意念强大到可以扭曲时空，送她回到过去。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么回去呢？

　　第一次她回去了将近六分钟，那次应该是发烧导致短暂的失去意识。

　　第二次回去将近半个小时，这次是见到张志忠，导致PTSD发作。

　　只一会儿功夫，林棠得出结论：只要这里的她失去意识，意识就会回去过去的她身上。

　　思及此，她冲进卫生间，将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发烧和PTSD失去意识都比较随机，她选择挨饿，她有过饿得快要晕过去的体验。

　　想到马上就要有爸爸了，妈妈有了爸爸的照顾也不会死，她们一家人还会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

　　林棠躺下也睡不着，时不时翻个身，时不时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小屋里，十分瘆人。

　　第二天，林棠赶早班地铁，走路四十分钟到达国际酒店，从后门进入更衣室，换上清洁工服装，开始一天的清扫工作。

　　打扫客房有惯常的程序，先换上崭新的被套，再把干净的床单铺得整整齐齐，最后将枕头拍打匀称。

　　马桶要刷的洁白如新，落地窗更是要擦的锃光瓦亮。

　　一连清扫好几间房，林棠饿得前胸贴后背，娟姨过来约她一起吃饭，她笑眯眯拒绝。

　　娟姨见她笑，纳闷了一下，这孩子不仅话少，对谁都冷脸，她都习惯了。

　　而且她一直觉得林棠可怜，话少的人都可怜，一肚子的苦水都不往外倒倒的人多可怜呐！

　　看来是遇见了好事情，娟姨替她高兴。

　　同事这么久，她挺喜欢林棠，那些叽叽喳喳能跟她唠一块去的老姐妹们，可不会在她犯风湿病的时候帮她干些活，只有林棠帮她。

　　林棠正卖力拖地，客房经理王强装模作样走进来检查一番。

　　将茶杯方向转了下，又鼓弄欢迎卡和客信，斜眼看她：“你说你要跟了我，我不就不难为你了吗？”

　　林棠不理他，继续干活。

　　“只要你答应，我就把你调到餐饮部去，给客人端端盘子，送送菜啊，不比这活轻快多了。”

　　王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故意摩挲几下。

　　林棠弹掉他胳膊，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大脑中□□类物质疯狂分泌，这些物质会刺激多巴胺神经，此刻，你是不是很亢奋，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你说什么呢？”王强愣了，他一句听不懂。

　　“如果你再不制止这种行为，你脑内的PEA接受体会被破坏，神经变得迟钝，感受不到快乐，为了得到快感，你就要强行榨取多巴胺，你会染上赌博、性瘾、甚至毒品，如果你是精神变态者，你会杀人。”

　　“你有病吧！”

　　不过是看她长得水灵，又穷，听说还没有父母，觉得她好欺负才想哄着睡几觉，怎么就扯上杀人了？

　　“你才有病！”

　　林棠扔了拖把，一脚踹在王强肚子上，恶狠狠盯着他。

　　“来吧打一架，我忍你很久了。”

　　早就受够了他黏腻腻的目光，时不时的言语调戏，要不是不想换地方，她早打人了。

　　可王强怂了，放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放完就想跑。

　　林棠哪会就让他跑了，她现在饥肠辘辘，打上一架，精神激荡，很容易晕过去。

　　于是照着王强屁股又踹了一脚，王强狗抢屎似的栽倒在地，火气也上来，怒气冲冲扑过来。

　　林棠早年在街头混过，王强那两下子真不是她对手。

　　最后他抡过来一拳，林棠看见有人过来，她本可以躲过去，但她没有躲，硬生生脑袋上挨了一拳，又任凭身体撞到墙壁，最后不可避免地后脑勺撞地。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她听到娟姨大叫：“来人啊，王经理打死人了。”

　　*
　　刑警支队办公室，张志忠坐在电脑前看监控录像。

　　警方找到给杨亮家属送货的两名闪送员，都说客户通过电话联系他们，让他们取走放在超市储物箱的大信封，送到杨亮家。

　　这种接货方式虽少见，也不是没有，有的客户等不及闪送员过去会把东西放在指定地点让他们取走。

　　技术员调取超市监控，验证了闪送员的话，监控里的人黑衣帽子口罩，根本看不到脸，从身材和步态分析大概率是女人。

　　她一次性开了两个储物箱，分别放进去两个信封。

　　张志忠此刻看得正是女人最后消失的影像。

　　她这一路没有刻意避开监控摄像头，乘坐地铁到东阳路D口出站。

　　步行至东阳路颇有名气的小吃街，那里有一连排的餐饮店。

　　正值中午，人群熙熙攘攘，女人走进一家大排档，再也没出来过。

　　吴奎三带人过去侦查，发现大排档有后门，后门连接一条小胡同，店主们日常放些杂物，没什么贵重物品，也就没安装监控。

　　中午人多，大排档的服务员根本没注意有人走他们家后门。

　　女人进入大排档后，并没有急着走后门，而是穿梭于各个桌椅中间，像找人似的。

　　随后看似不经意向右边看了一眼，才向后门走去，但步子明显急促了些。

　　张志忠停下画面，顺着女人的视线方向找，她这一眼起码能看到靠近窗边五六张桌的人，还有窗外的人，但没一人与她对视。

　　人群范围有些大，不太好查，不过这一眼暴露了她侧脸，之前她一直低头走路，没一个镜头拍到她的正脸，从露出眼部的肌肤看，是个年轻女孩。

　　“张队，大排档老板和两名服务员都查完了，没有犯罪前科，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

　　吴奎三走过来汇报，“他们说后门小胡同连接旁边民居一个小门，挺多人抄近路去小吃街吃饭的，他家后门常有人走，所以没人在意谁走谁不走的。”

　　“这女的肯定踩好点了，对附近地形很熟悉，才不避开监控。”

　　“她在小胡同换装，从民居里出来，我等会去找技术科做步态分析，还不信，能让她跑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她都有计划逃脱警方技术追踪，会想不到掩饰步态吗？”

　　“总得试试吧…”

　　二组组员七嘴八舌讨论，张志忠手机铃声响，号码显示林棠。

　　接起后对方自称医院的人，她是最近联系人第一位，问她能不能去医院，林棠现在昏迷中。

　　张志忠问了具体情况，想了想，带上丛蓉一起去了医院。

　　找到林棠床位，病床上的女孩脸白的几乎跟床单被罩融为一体，双眼紧闭，手上扎着吊瓶。

　　她盯着林棠的脸看，随后走上前，一手捂住她脑门，另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脑里回想监控中的脸，是她吗？

　　林棠就在此刻醒来，看到张志忠的脸，愣了一下。

　　随后搜索记忆，没有发现有前两次像梦一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