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人生》冷期野

16、风雨欲来

　　李舒最近玩游戏的频率有点低——什么都没有改变，就是有点不想上线。

　　所以当逍遥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时，他先是摇了摇头，脑子转了个弯后又点点头。

　　“好吧，我会听话的。”逍遥耷拉着眼睛说，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狗崽，明明李舒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可内心还是无端生出了一点愧疚。

　　“嗯，过几天就好了。”李舒试探地把手放到逍遥的头顶，安抚地摸了两下。

　　李舒的抚摸像羽毛一样很轻，但是奇异地熨平逍遥脸上的沮丧，他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有时候李舒很难描述逍遥，更多时候他给他的感觉像一株白杨或者其他什么树木，那种喜欢在阳光下舒展的树，带着一种明朗。

　　但是偶尔的几个瞬间，李舒很容易在他身上捕捉到狡黠——这不是耍滑头的小聪明，这更像一种对自己提出的要求的势在必得，就像永远没有失败过的小孩，总是有充分的信心相信大人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可这种感觉总是一闪而过，总会让人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我这么听话，有什么奖励吗？”逍遥眨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有什么奖励？我没有要求你听话。李舒想这么说。

　　“没有也没关系的。”逍遥望着李舒的眼睛，眼神湿润润的。

　　“你想要什么？”

　　逍遥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笑意在他的眼底流转，李舒又一次捕捉到一点似是而非的狡黠，“像那个西幻本一样可以吗？”

　　那是前几天打的剧情本，西幻背景下的贴面礼，按着系统指示行动李舒没感觉，但是此刻提出，却让他觉得有几分旖旎。

　　“不可以。”李舒的声音听起来很没底气。

　　李舒的手轻柔地掠过逍遥的双眼，睫毛的一点震颤是他的所有反应，逍遥安静地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李舒略微踮起脚尖，嘴唇印上额头的瞬间，他也闭上了眼睛。

　　李舒很擅长为别人的行为找借口。他看起来真的很需要一个奖励，李舒想道。

　　“最多这样。”李舒退回来，小声地说。

　　李舒很喜欢粉饰太平这个词，这个词总会让他想起大雪过后的场景，冰洁无暇，至于白雪之下是否干净，他是不愿意去想的，他只会在它们融化成污脏泥水时关上窗户。

　　只要潘多拉的魔盒没有被打开，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相处，就像手上扎到的木屑，这并不是没法忍受。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逃避，可人总有一些坏毛病如同阴湿角落长出来的苔藓没法根除。

　　李舒熟悉这个流程，木刺会被取出或者扎得更深，而李舒更熟悉的是后者。

　　一盏一盏的花灯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漂荡，玄光湖的彩蛋吸引了许多玩家来打卡，李舒来到此地时动作都变得不顺畅了。

　　他朝着湖东的方向走去，远远地瞧见漫天微弱荧光，中间夹杂着幽蓝色的蝴蝶。

　　他站得远了一些，避开了一些正在拍照的玩家。

　　眼前的明明灭灭的微光，忍不住伸手试图抓住蝴蝶，蝴蝶轻巧地在李舒指尖停留片刻，又飞走了。

　　明天和他来吧，他会喜欢的。李舒边往湖深处走边想道。

　　打卡这种东西不是李舒的习惯，他的习惯是刷本录素材，可玄光湖开放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很适合拍照。

　　听说养成一个习惯的最短时间是21天，李舒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发现用新的习惯代替旧的习惯是极容易成功的。

　　又是一组玩家在拍照，李舒蹙眉闪出他们视线。

　　又是书生。

　　啊，还有一个剑客。

　　可能是情侣一块来刷彩蛋吧，书生配合着剑客的，不停地刷出新的萤火虫。

　　一黑一红，李舒觉得明天他和逍遥也可以这么穿。

　　李舒的眼神晃了晃，定睛一看后却发觉那书生竟是逍遥。他神经质地打开对话框，询问的话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李舒不知不觉地又靠近了一些，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传入他耳中。

　　“我要走了，我不配合你了。”逍遥说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只是在剑客对面坐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再一会…我抓不到人弄。”剑客隔太远了，李舒听不清。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逍遥又开始刷彩蛋，剑客在他身边满意的笑了起来，他们身后是漫天幽蝶。

　　衣袖掠过草木，李舒悄悄地离开了。

　　“什么动静？” 一阵窸窣声，路程誉问。

　　肖遥随意地盘坐着，不甚在意地说：“小动物啥的吧，别管他。”

　　“你快点，我看他上线了。”他催促道，“说好了，那个珠子再给我一个。”

　　“你突然弄个剑客号干嘛，一身火看得我怪刺挠的，难受。”

　　路程誉的注意力又回来了，他哼哼道：“我那天看小蛋糕玩，感觉剑客的技能特酷炫，立马整了一个。”

　　“你这技能是不是很帅？”他在空气中划了三下五下，肖遥觉得面前有只耍双节棍的猴子。

　　“下次让你哥陪你。”他没了耐心，给路程誉甩下一个拜拜，眨眼间就消失了。

　　肖遥刷新在主城的茶楼下，他的扇子抵在额前轻轻地敲着，他抬头往上看，二楼的窗口，剑客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细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以那颗痣为界，他的脸一半隐没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中，宛如一座冷冰冰的瓷像。

　　他好像在发呆。肖遥拢起扇子。

　　合拢的扇子细长，象牙的柄雕着繁复的花纹，坠着的流苏止不住地晃动，逍遥整个人站在阳光下，热闹繁华的街道自他身后展开。

　　随后见他身影一闪，进了茶楼。

　　上楼的台阶不多，李舒知道二十秒后，逍遥就会出现在他身后，悄悄地环住他的脖颈，或者突然出声吓他一跳。

　　他喜欢这么做，事实上李舒总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刚跑完的呼吸声很明显。

　　乐在其中的人不止一个，李舒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喜欢看见逍遥眼睛闪着得逞的光芒。

　　当然偶尔李舒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报复，在他搭上他肩颈时骤然回头，嘴唇擦过他脖颈时逍遥会明显的身体一僵，随后是发红的耳根和发烫的脸。

　　李舒很擅长为一些行为找借口，就算是越轨的行为他也能找到理由糊弄自己，无论这个行为是谁先做出的。

　　刚刚窥见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闪回，李舒突然感到一点疲倦。

　　逍遥的脚步声从后边传来，他腻乎地贴上李舒，发丝在李舒脸上厮磨，头上的冠饰碰到一块清脆的声音，就像一块玉在迸裂。

　　李舒抖了抖肩，伸手把书生的头摆开，又往窗边坐了一点。

　　逍遥的动作被他妨碍，随后他换了个方向，半个身子没骨头似斜靠在李舒身上，脸在他脖颈处蹭。

　　李舒实在躲不开，他偏过头和书生对视，两人鼻尖抵着鼻尖，逍遥凝视着李舒，视线集中在他脸上的某一次，那种眼神让李舒脸发烫，在他快忍不住推开他时，突然逍遥拉开了距离。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痣很漂亮？”

　　李舒骤然起身，带得桌上的茶溅出了几滴。

　　“你站起来”李舒道。

　　逍遥顺从地起立，目不转睛地望着剑客。

　　“ 走出去。”

　　李舒从连座中走了出来，换到原来位置的对面，重新坐下。

　　“坐下。”

　　逍遥坐到了李舒原来的位置上，胳膊肘撑在桌上问：“ 挤到你啦？”

　　“嗯。”

　　逍遥颇为自然地往李舒茶杯里加了茶，拿起茶杯便喝了起来。

　　“你上线怎么没来找我？”又是那种黏糊得像年糕似的语气。

　　李舒低着头研究雕花木桌上的花纹，仿佛是在研究世界上最复杂的宝物一样。

　　逍遥抓住李舒的手，手上不安分地搔着对方的手心，企图引起对方注意，他手上的草环有些粗粝，蹭过李舒手指时会留下一道浅印。

　　“我们去系统那买红线吧？”逍遥取下它，草环在指节处卡了一下，“你教我怎么编。”

　　草丝枯黄，结构松散，一副马上就要散架的样子，就像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一样。

　　“下次吧。”李舒说。

　　桌上的热茶袅袅冒着烟，可桌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见，逍遥盯着缕缕的水汽，水汽慢慢消散，滚烫的茶也凉透，一片寂静中，逍遥嘟哝道：“他最近真的好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