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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去无回 ...

  •   华清来时,张翡翼的爸爸妈妈已经出门了。

      青年跨进张翡翼家大门的时候,少年正在阴凉的餐厅里吃饭。

      他看着少年把米饭和青菜同时用饭勺递进嘴里,旁边是几具掺杂着剩饭的碗筷,箸留人空。

      每次咀嚼时,少年的腮帮子就一鼓一鼓,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微眯,颇为无趣地瞧着对面窗外的竹林。

      青年脸色疲惫,仿佛经历了一场硝烟无痕的大战,他深邃浓重的黑眼圈朝少年看的方向发愣。

      注意到进门的声音,张翡翼扭头。

      见少年匆匆转头,胸中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动作快过思考,他冲张翡翼比了个早。

      少年眼中的无聊一扫而空,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见此,华清道,“你妈妈呢?”

      “出门上班去了,”张翡翼含着调羹咬了一下,“况且她晚上不住这里的。”

      “哦。”语气略带叹息。

      “怎么了?”张翡翼问。“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没事!”华清揉揉太阳穴。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温声道,“慢慢吃,不急。”

      张翡翼用调羹抠出小米山,满满一勺直接怼进嗓子眼。

      两勺,完事儿。

      想让自己用吃早饭消磨补课时间?想得美呦~

      说好听点一天500块,实际2个小时算,就是250块一小时,4.25块一分钟。

      这可是个暴利的活。

      至于昨天华清说的下午也上课。好话谁不会说。

      就好比能躺着赚钱,谁会每天工地去累死累活搬砖?

      他昨天沉迷刷题,沉迷到忘了和妈妈诉苦家教老师的种种不好。

      难得,田婧在替张翡翼决定好计划后,由于张翡翼本身记性的问题,继续当她的究极无敌冤大头。

      这会儿看到华清,张翡翼终于想起自昨天晚上以来,自己觉得忘记的是什么。

      呵呵,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

      今天晚上,定要你有去无回!

      张翡翼在心里暗下决心。

      华清可不知道张翡翼的内心世界。

      此刻,他摸了摸自己饱满的黑色公文包,满是疲惫脸上却露出狡邪的神色。

      改错题全做过是吧?

      小样,看我还治不了你。

      放下碗筷,张翡翼向华清温柔笑,“老师,我们上我房间去吧,我吃好了。”

      还是一望无际的竹海在窗外静静摇动。

      少年住在终日不见阳光的阴房间里,却不见黯淡。

      张翡翼是一簇耀眼的光,哪怕身处花园之中,仍然璀璨夺目;哪怕心临深渊之隙,依旧斗志昂扬。

      今天,华清没有给张翡翼继续讲语法,也没有让他继续做昨天那套改错题。

      华清掏出一份英语阅读合集。

      “今天开始,每天写8篇阅读,4篇课上写,4篇课下。”

      华清把英语阅读合集递给张翡翼,“昨天晚上的作业写完了吗?”

      “诺,”张翡翼向他指指右手边的小书堆,“上面第一本就是。”

      华清接过作业,他随意翻了翻,至少一眼看过去,不是赶时间凑出来的。

      其实,他没想过张翡翼会写完十张试卷,毕竟,理论可以不代表实际可以。

      完成五张,这是他对张翡翼最好不过的预期。

      此时摸着厚厚被填满的试卷,他着实有些震惊。

      不过想想也是,张翡翼就只有两星期高考了,准确说是13天。他再不学就真的没机会。

      卷一些也正常。

      改作业的华清微微偏头。

      左手边的少年攥着笔,聚精会神地盯着题目,长长细密睫毛像雨刷一样轻盈拂动,闲来无事的右手灵巧转笔,笔的末尾不时在洁白的纸面上轻轻敲击。

      窗外的竹林静谧,阳光透穿竹顶,枝桠茂密,形成美丽的丁达尔效应。

      梦相青春。

      华清收回目光,仔细地审阅作业。

      两人之间弥漫着细水长流的宁静安详,岁月静好。

      张翡翼还在安静地做题目,华清把批阅好的作业放在张翡翼桌面上的空白处。

      “写完之后记得订正,订完后拿给我看看。”

      “嗯。”张翡翼点点头,在长篇大论的英语阅读里找答案。

      刚刚那份空白的卷子已经被张翡翼画满了波浪线,直线,圆圈。

      华清又看了他一会,拿出了手机。

      最讨厌应酬:我中午回来顺便带米汤。

      不瘦下100斤就紫砂:OK

      不瘦下100斤就紫砂:妈妈估计没多久了,多陪陪吧。

      最讨厌应酬:好

      华清打完那个“好”,对着键盘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把一整段话都删掉了,什么也没发出去。

      他对着空气发呆,窗外的竹林绿幽幽,风吹竹海,整一座竹山唱着莎莎的歌谣。

      “怎么了?”张翡翼注意到华清的状态。

      “没事,”华清反应过来,“你写完了?”

      “快了,”张翡翼又低下头去,他修长的手指戳着文章,华清瞥了一眼,还剩下两个空。

      没一会,张翡翼把英语阅读递给华清。

      华清示意他订正之放在他面前的作业。

      “有不会的问我。”华清批张翡翼新交上来的英语阅读。

      等他把阅读也批完放在张翡翼面前,张翡翼才改到第二套试卷。

      于是,华清托着腮,打量着左手边的人订试卷。

      好慢。

      华清略阖着眼皮,看着张翡翼。

      眼前的少年终于又翻过去一页。

      “你们家厕所在哪里?”华清站起来。

      “隔壁那个门就是,”张翡翼也站起来,“我带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了。”华清把张翡翼按在了座位上。

      张翡翼看着华清把门关上,独留自己一个人,静静坐了一会,才转过头继续订正试卷。

      几分钟过去,隔壁响起抽水马桶的声音。但老师却迟迟没有回来。

      张翡翼没去在意,继续改着手中的试卷。

      脚步声往阳台走去,最后在花架前消失。

      极其细微的打字声传到了张翡翼耳朵里,他置若罔闻。

      手中的笔一刻不停,笔尾套着的笔盖被无数的纸面打磨抛光,黑色的字符在脑中来了又去。

      只要愿意,张翡翼可以是一台绝对的战争机器。

      若有若无的打字声持续了几分钟,伴随着阳台华清的长长叹息结束。

      门被推开,华清走了进来。

      “订完了吗?”华清在问自己。

      “还有三个空,马上就好。”张翡翼全程目光不离纸张。

      “给你,”没一会儿,华清接过张翡翼递来的作业,“诶,你把今天的也弄好了?”

      “嗯,”张翡翼应了一声,又感觉这样有些敷衍,遂道,“其实也没有全订好,有几个不太确定,感觉选项都差不多,我空着,没写。”

      “那我来给你讲讲,”华清把检查了一遍的卷子放在两人面前。

      “今天的先来,”华清抽出今天的卷子,“基本上呢,你都已经改对了。”

      “这里,你的选标题还是有问题。”

      “嗯,”张翡翼漫不经心的眼光,看似炯炯有神地,盯着华清手指着的地方。

      “A,你第二次选的What an interesting day B,The most famous talent host in America C,The magical performance of the Duckling group D,你第一次选的,The unbelievable talent show”

      “你仔细看一下,这篇文章讲的是,一个著名的人,参加美国的一档脱口秀节目。”

      “嗯。”张翡翼点点头。

      “A,有趣的一天,想想也不对啊,这种答案,一般文章主角都是看表演的人或者表演节目的人的第一视角。然后这篇文章,很明显,他讲的是类似于新闻报道的那种。”

      “而且,”华清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张翡翼下意识问。

      “这个A,他这么模凌两可,意思范围也太广了,一般情况下,遇到范围这么广的,都直接排除,除非真的没有可以选择的了。”

      张翡翼迟疑一瞬,想要反驳,又感觉好像确实是这样。

      每次模棱两可的都不会选。

      但他这不是没得选了嘛,张翡翼不太满意地咬咬嘴唇。

      “D,你第一次选的这个,这个是比较贴的,但不对,其实这个选项他的重点在于什么?”华清问张翡翼。

      “呃,unbelievable?”张翡翼道。

      “不对,重点是talent show啊。”华清有些担忧的看着张翡翼。

      张翡翼感觉华清看自己的眼光像看弱智,他眯了一下眼睛。

      华清没有意识到,继续侃侃而谈,“这篇文章讲的是,人,参加一个脱口秀。所以他的主角肯定是人,而不是秀。”

      张翡翼顺着华清的手指视线上移,目光停留在B,C选项上。

      “B和C的主角都是人,但是他这里并没有直接说人名,B,host是主持人,C,duckling group鸭子组合。我们可以从前文中找到,Tom和他的搭档是不是组了一个队,一起参加talent show。”

      “至于主持人,他这里只是在开头的时候提了一嘴,其他地方也没讲。”

      “哦,”张翡翼闻言把正确答案用红笔写在了一旁。

      华清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

      张翡翼在下面就批注两字。

      粗心

      华清看了那个粗心一会,没说话,继续去讲接下来的题目。

      饭点到了,奶奶喊他们下去吃饭,奈何两人百般邀请,华清都拒绝在张翡翼家里吃饭。

      “我有事情,”这样说完,华清消失在拐角口。

      张翡翼拉回站在门口的奶奶,“人家真的有事情,我们吃饭吧。”

      “哦,”奶奶有些失落,她特意额外多烧了几个菜。

      但人家老师有事。

      和自己的乖孙一起吃完午饭,奶奶收拾掉碗筷。

      屋外的竹林莎莎作响,快入冬了,风格外大,卷着一地的落叶飞花向空舞。念做逍遥,写作空幽。

      才子只道花惹怜,何人通扫叶归空?

      学问嫡孙无遗力,白鬓老妪独自担。

      张翡翼爬上楼梯,在廊角的扶手上趴了很久,爷爷老大年纪还在上班,奶奶每天都在家里打扫清洗。

      几只鸡从楼梯后的玻璃窗里走过,它们每天只负责吃喝玩乐。

      张翡翼歪歪头,他感觉自己有点像这些鸡。

      也不对,鸡还会下蛋,还会被他们吃掉,只有他,每天像个无底洞一样,狠狠地榨干这个家里的每一点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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