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亡彼界》东行及暮

10、水波不兴

　　“我…”

　　火守波刚想说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但宸徽的肯定回答又让他心头一颤。

　　他微微低头，眼神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是说【我也是…喜欢你】还是别的什么…？

　　好麻烦…万一只是个玩笑呢？

　　宸徽却飞快决定要完整的继续下去，让整件事在有情感滤镜下回忆起来的时候看起来不至于破绽百出。

　　“当然是真的…你没见我为别人掉河里这么着急过吧？你救我受伤时，我的感动藏的太深了吗？你昏迷不醒，血止不止，我又何尝不愧疚……”

　　宸徽细数这经历种种，又有些心头莫名微动，却不能给出个完全合理的理由。

　　“要说我经历了这些还不喜欢你，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合适的没良心了”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心底是厌恶我的吧。”

　　火守波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把自己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而是偏过头再次看了看外卖。

　　宸徽看着火守波的反应，自己也稍微有些慌乱，不只是因为是这句并不明确答案的回复。

　　他开始只觉得这是哥们儿煽情局，却又突然从中咂摸出了些不同的味道，于是顺水推舟，纵身入流。

　　而更让他游移的，不是自己的话好像造成些什么重要的误会，而是自己竟然觉得，这些话要表达的情感其实也不是误会

　　火守波再次将头转回，视线钉在桌面上。

　　【但是，喜欢你，也是真的…】

　　【…为什么说不出来，我果然还是没那么勇敢。】

　　宸徽微微坐正，甚至不敢再乱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氛围下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让我为自己活一次，再自私也罢了】

　　“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我…”宸徽郑重地伸出手去，指尖却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追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宸徽发现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突然如释重负，就好像第一次做了什么真正正确的事情，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泛出激动欣悦和紧张。

　　就像是在冬天喝下温度正好的热水，不知是热流还是电流，从心脏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融融暖到指尖。

　　宸徽很少看见火守波这么坚定的样子，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没能说出的话。

　　“我也是…喜欢你。”

　　是梦，还是现实，火守波已经分不太清了…就算是梦也没关系吧，总之，自己居然真的…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请让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吧…他真的是喜欢我的吗，还是我太自大了】

　　宸徽在刚才静默的几秒内内心忐忑着万千情绪，又在听到回答的时候一瞬间激荡起来，他几乎要跳起来，又紧紧抓住了火守波的手。

　　“…嗯？”

　　被抓住手的火守波微微一怔，带着复杂的目光看向宸徽，他在揣摩，揣摩面前人的想法。

　　火守波如此清楚这远远没有看上去这样简单，但他已经没办法在这时冷静分析了。

　　“我应当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吧？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

　　宸徽一下子抬头看向火守波的眼睛，并没有经过已经有些烧着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可原谅我还是有点贪心，我觉得这太短，我们的故事应该悠久长远”

　　这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吧，然后…然后该说什么？

　　火守波幼时一向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对于语言的组织能力也远不如他人。

　　他犹豫着，好像耳尖都在发烫，思考了很久才简短应了一声

　　“好…”

　　随后深呼吸，看向外卖的送达时间，5分钟。

　　宸徽虽然完全没有准备，但也笑意盈盈的轻轻捧过火守波的脸，捏了捏这透着红晕的莹润耳垂。

　　“这时候外卖就不那么重要了吧，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男朋友？”

　　“真没想到…原来以这种身份看你，男朋友还是很帅的嘛，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可惜了”

　　几分钟后，火守波家的门铃如预期般那样想起，也将在不知所措间的火守波从茫然中唤醒。

　　他如同被什么追赶般快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将外卖接过来摆在了餐桌上。

　　“嗯…不过既然是男朋友的话…”宸徽，也走过去拆开这些外卖，把它们摆在桌上

　　“下次可以给你展示一下我隐藏的厨艺，这绝对是确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我藏起来的一手”

　　“好啊。”火守波很轻松地笑了笑，随便挑了个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将餐具拆开。“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做饭？我都不太会。”

　　“那当然，我除了学习…和身高”宸徽笑了笑。

　　“剩下的也不是全然的一事无成，虽然…但是我总是还是个人，得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吧，哪怕是厨艺呢”

　　“是这样，你也快吃吧。”

　　语毕，火守波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看来他并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吃饭期间他一言不发，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宸徽歪了歪头，也不再说话，也并没有在意火守波对于自己的行动话语没有回应。

　　他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饭桌也经常是他们家讨论事物的主要地点，只是他非常尊重别人的习惯而已…

　　只是这样的不在意和尊重，倒显得他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够亲密了

　　宸徽非常安静的吃着自己点的寿司外卖，在火守波看过来的时候，还会微笑着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这外卖的味道一般…

　　就如同他和任何人相处时，总会优先考虑别人的心情，但又不真正上心。

　　其实宸徽也并不清楚火守波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火守波太合适了，就像是送上门来。

　　火守波其实很想抱怨这外卖真的很难吃，但看宸徽点头，突然不想说什么了。

　　吃完饭后，火守波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卧室，又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随口一问。

　　“你今天是回家睡觉还是…将就在我家过夜？”

　　宸徽在安静的进食氛围中不免冷静了些，他眸子带着些暗色静默的深思。

　　【火守波…我的判断应当没错，可是他…是因为含羞不习惯，还是真的…并不如同他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我这样草率的判断又决定…】

　　宸徽被火守波的话惊醒，又笑着看向他“虽然我当然是很想留下来跟我的男朋友一起过夜了…毕竟我们才睡过一次呢”

　　宸徽狡黠地眨了眨眼，站起身走到火守波身边轻轻晃了晃右手食指。

　　“不过，学习到深夜倒是情有可原，学习到在外面过夜，那可就说不通了，明天见吧男朋友”

　　“明天见。”火守波目送着宸徽离开，又恢复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样子，这是他十几年来最习惯的独处模式。

　　除了在网络上发发癫之外，他从来不会要求主动与人一起相处。或许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宸徽的心思。

　　但万一…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呢，万一连表白都是假的呢，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强留或质问。到头来，自己不还是活在矛盾中的吗？

　　但火守波还是跑过来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转头向他挥手的宸徽，递给他一支玻璃笔。

　　那支笔很漂亮，看起来还很新，并没有用过几次，在将笔递给宸徽时，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宸徽能看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啊…怎么”宸徽转头看向了火守波接过了笔，又笑着点点头“哇哦，真漂亮啊…晚安，我明天来的时候也有东西给你…”

　　宸徽说着，手里把玩这这支笔，玻璃折射出的绮丽光晕在他的手中闪动，又映在他深色的瞳孔中。

　　但或许是他对着这迷人眼的光彩思索地太投入，这笔突然从他手中滑落，他惊吓瞬间伸手接住了笔。

　　却因着急用力过度，宸徽虽然护住了笔，但脚步错乱扭伤了脚，又因此摔倒擦伤了手肘。

　　“嘶，还好…”宸徽抬头瞥了一眼火守波的神情，第一时间并没有在意那疼痛，而是低头仔细检查那支笔。

　　“对不起，但没有摔倒它。我一定会注意好好保管的，这种事不会再出现了。”

　　火守波显然没想到有人玩个笔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震惊之余，又听见宸徽居然还在想那支玻璃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揍你一顿好还是为你包扎一下好。

　　他盯着宸徽，终于没有多说什么，从卧室中翻出一个医疗箱，把人扶到床上坐好，边打量伤势边找药。

　　宸徽趁火守波专注包扎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他本来是害怕这笔要是断了当然太不好。

　　但又突然觉得索然，到底是为什么，这些情感在自己的脑中消失的那么快，到现在居然要波澜不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