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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见天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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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将军可以选择离开关内,离开这个周遭恶劣之地,但她却选择了留在这儿,一个小小的,不甚起眼的地方。
白芥听得津津有味,那番场面似乎就真的像是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众人跪拜,唯有一人长立于宫中所来之人面前。朔风袭来,将她的披风吹到鼓起,她就像是真英雄一般,守住了这一方安宁,亦守住了国家兴盛。
“将军的武艺……很是厉害么?”白芥听他讲起姜泠的事迹,却从未听过军中之人说起过她的武艺。
飞驭眨了眨眼,随即一拍自己的大腿,却被伤口疼的吱哇乱叫。
“听钟伯说,将军十岁时来到了军中,那时长陵那位大将军仍在此处担任总将领。军中不收女子,将军便将自己装扮成男子。可男人们总是粗糙的,每次切磋总会把将军打趴下。钟伯也早早的将药准备好,就是因为受伤频繁所以才心生怜悯。”
“一个人在困境中怎么会以为这点小伤轻言放弃?钟伯说将军心中有个秘密,一个埋藏很久,甚至过了这么些年才能见天日的秘密。就这样过了十年,一批又一批老将退回长陵,而新人到达军营后也一次又一次佩服起了将军……”
白芥语塞,原来现在看着如此风光之人,从前也是那样悲惨。可他现在却什么也记不起了。
“哎呀!我不能跟你说了,刚才直接来了这里还未完成与下一人值守的交接!我先走了!”飞驭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同白芥说道。
“好,你先去吧。”白芥回以微笑,怅然之感却溢满整个胸口。
如此有家国情怀、兄弟情义的女子,真想看看她是何模样啊!
军中之人用完早膳后纷纷聚集到了训练地,一月一次的切磋,从姜泠来时便有此传统。跃跃欲试的将士们围了个大圈,不愿参与的便离开自行训练。
一个上午,将士们互相比试着,也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晰认知。
直到临近结束时,不知是谁在队伍中喊了一句。
“将军与副将切磋一下吧!”
姜泠站起了身,目光落在苏叶身上。与人切磋,她向来是不会拒绝。十年经验至今,还从未有人能打得过她。
呼声愈加高涨,苏叶亦站起身走至姜泠面前。
“将军,对不住了。”
姜泠缓缓道:“切磋比试无需说这些。”
话音刚落,苏叶执起手中剑刃直朝她奔来,剑意凌人,姜泠目光中流露出难得的赞许之色。
“进步不少。”
“多谢将军夸赞。”苏叶稍低头,进攻却更为猛烈。
姜泠的武艺实是防守为佳,就是因为自己之前打不过所以练就了一身耐力,后来她又练了银枪,一味的防守不过是下策。如今这般局面,自是要速战速决。可苏叶的剑也很不一般,出招几次便有几次直扑她命门。
直到剑刃逼得她连连回退至切磋台边,姜泠手中的银枪被抛至半空,借着旌旗旗杆一跃,银枪稳稳落于手心。
长枪划破对方剑意,就像刚才苏叶出招凌厉一般,姜泠也丝毫未留余地。
“嘭!”的一声,苏叶的剑划过银枪,被挑至空中。
姜泠乘胜追击,银枪却在离手的那一刻被剑打落!
如此重的银枪落地,若是砸到了谁便是不死也丢半条命!!姜泠往下一看,白芥被飞驭搀扶着就站在那银枪落地的位置。
周遭将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姜泠眉头一皱,脚踩切磋台一个飞跃来到两人面前。
就在飞驭惊魂未定之时,银枪稳稳落在了姜泠手中。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男子温润的嗓音传来,手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自己衣袖。
飞驭连忙伸出手来擦拭自己额间的冷汗。
发生了大事!天大的事!刚才我们两人险些就要命丧当场!
但这些话飞驭都没有说出来,咽了下口水朝姜泠请罪。
“将军对不住,我不应带着白芥来此。”
姜泠正欲开口,却听到了白芥礼貌又带些风趣的致歉。
“我央求飞驭带我来此,是想见识将军的风姿风采,可惜将军的长枪貌似不太乐意。”
飞驭惊奇看向一边的白芥:“你失明了为何还能知晓将军的武器是长枪?”
姜泠也很是好奇,如此之人,她倒是第一次见。
“失明却能用心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机,眼睛瞎了,心也就更明朗了。”白芥微微躬下身子又道:“将军的长枪路数凌乱,可否是在想别的事?”
姜泠抿唇却不否认,他说对了,方才打斗之时深深发觉自己的武艺落后,明明能一招制敌的手却开始迟疑。
虽成为总将领一时风光无限,可却留在帐中不得上战场杀敌。原本有着肃杀之意的长枪此刻却变得有些良善,正如她自己。
“莫要乱猜了,此次比试我的长枪脱离掌控,是我输了,在场之人若要比试还请继续,若无兴趣便散了自行训练吧。”姜泠说完便拿起长枪离开了此地。
在场之人有的留在了切磋场,有的离开拿着武器自行训练。白芥却停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
飞驭伸手碰了下他的臂膀,心有余悸问道:“你要回吗?我送你回去吧。”
白芥沉默许久,终是开了口:“那便麻烦你了。“
飞驭挠了挠头笑了起来,两人一个看不见,另一个腿受伤,互相搀扶着一起回了医师帐。
姜泠刚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茯苓便走上前挡住了她的路。
不知发生了何事,茯苓眼眶通红,将一页信纸拿至姜泠面前。
姜泠了然,此封信是她所写,八年了,时间已经足够了,她于此地沉淀了八年,昨日长陵殿下身边之人来访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须得为八年前的事负责,姜家遭受灭顶之灾,茯苓却无辜,若她跟在自己身边恐会有生命危险。
这一纸信便是她给西门关内刺史所留:
小妹茯苓,孤身随我于军中数年,今身负重任而其一人于军营不妥,今托刺史寻一无子之室,姜泠必当重谢。
茯苓似乎是拿到这封信已经许久,竟将上面的内容都背了下来。
“将军,魏刺史已经托人送来了回信,若你有何事尽可吩咐茯苓,不知将军为何要让我离开?”
姜泠越过茯苓为自己倒了杯茶,踌躇许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军,我不离开!若非你当年将我救下,我的尸骨早已化作乱葬岗的沙土。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不知将军有何事竟想着孤身犯险?”
安定?许久未听过这个词了,若昨日殿下身边之人没有来她或许就沉浸在了这边关之旅。
可那一夜她无法忘记,火光肆虐,刀剑无眼,曲靖姜氏一族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满门皆死!
姜泠闭上了眼,血流成河的恐怖幻象倒映在脑海,良久吓得她身型一震。
或许,茯苓是可以信任之人。
“有事,是须得拿命一搏的血仇,茯苓,你知道满门覆灭而今我存活于世的悲痛么?多少个日夜我想冲回长陵,直取幕后之人的项上人头。”
“可姜家只我一人了……”
茯苓心头哽咽,看向姜泠的目光愈发心痛起来。
满门覆灭,好似与她的经历一般。从独留她们一人开始,今后的路便是要自己选择了。
“可我不愿,我知你心事,也想同你一起,无论生或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姜泠愣神般抬起了头,茯苓不愿,她却不想其跟着自己冒险。
“将军,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将我送走!我会努力练习武功,不拖你的后腿!”
姜泠哑然失笑,又不是会嫌弃她,随即看向自己的双手,只是……怕护不住她罢了。
茯苓擦干眼泪蹦跳着离开营帐,随即撩起帐帘走进来的是苏叶。
他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姜泠不过抬起头看他一眼便知他所来为了何事。
“将军,你没事吧?”
姜泠偏头笑着问他:“我有什么事?”
“方才切磋场上?我不是故意要打落银枪,只是……”
姜泠很是明白,白芥此人于驻扎后山寻到,身上负伤,不是平常刀剑所刺。若白芥会武,那么他在感知危险时便会下意识地做出防护姿态。
可方才并没有,若不是姜泠出手及时,白芥恐怕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无碍,他不会武。方才你亲眼所见,若再试探,必不能用我们熟练而他一无所知的方法。”
苏叶点了点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低头却看见了姜泠正拿着纱布缠上自己的手腕。
“将军……方才受伤了?”
姜泠摇了摇头,直到缠好纱布才重又开口。
“总将领指挥布兵,可武器在手中却不能生疏了,你们每日练着,我也不能懈怠才是。缠两圈纱布能练的更久些……”
还未说完,苏叶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可说出的话却吞吞吐吐,许久未说完一句。
“其实将军……你只谈部署策略就已经很厉害了,一杆银枪更是练的出神入化,没有必要如此劳累。”
姜泠看他一眼,思虑良久,“你说的对,我不能只练银枪,长剑也须练得好。”
苏叶摆了摆手,无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泠从架子上拿下了长剑快步走至帐外,“我知晓你的意思,苏叶,回去训练吧,你手下的兵离不开你。”
苏叶愣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似乎越来越远,本已经凝实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