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斩草除根 ...
-
后燕光始二年阴历十一月初一（西元402年阳历十二月十一日），太后丁鍏私下传召时任尚书的娘家侄子丁信，密谋废立。不料不出两天，他们姑侄俩的计划就走漏了风声。青年皇帝慕容熙于阴历十一月初三（阳历十二月十三日）获报，迅即派兵逮捕了丁信，当下予以处决。
为了杜绝后患，慕容熙也诛杀了丁鍏和丁信姑侄二人意图拥立的章武公慕容渊。至于丁鍏，慕容熙亦不肯放过。
慕容熙派人送了一条白绫到太后寝宫去。他明白，这样做算是忘恩负义。然而，他唯恐若只把丁鍏关入冷宫，颇具手段的丁鍏还会想办法制造祸端…
尽管慕容熙并没忘记，己身的皇位是凭丁鍏大力推荐才得到，但是，慕容熙更受不了丁鍏时常提起这份恩惠！原来，男人的本性最在乎成就感，因此，如果所获荣耀并非纯粹凭藉本身努力得来，那可就体验不到奋斗成功的豪情，也就会若有所失，而最不爱听恩人居功的言辞。自古有些皇帝残忍杀害功高震主的名将，除了忌惮以外，多少也都出于这种被比下去的不悦心理。
丁鍏之于慕容熙，就像是一名自恃有功的老臣，参不透上意，徒惹皇帝厌烦。慕容熙内心从不曾将丁鍏当作与己有染的女人看待，主因是慕容熙总嫌丁鍏太显老，根本没享受过他和丁鍏之间的私通。
慕容熙登基以来，一直很想摆脱丁鍏。这下子终于做到了，慕容熙不禁顿觉如释重负，轻鬆的感受居然超过了应有的愧疚！
只不过，慕容熙为免显得太薄情，下令以皇后礼节厚葬丁鍏，并且赠予谥号为献幽。然而后来在丁鍏出殡当天，慕容熙虽罢朝一日，却并未亲自送葬。他让少数侍卫随驾，骑马出城去打猎，在旷野中任意舒展曾为丁鍏压抑过的诸多复杂情绪…
这一天，既然慕容熙出了远门，留在皇宫中的苻氏姐妹就得以屏退左右，独处密谈。姐妹俩的话题难免以丁鍏失败的谋反案为主。
“真没想到，丁太后表面上看来像是老谋深算，实际上却那样疏于防范，还没开始造反呢，机密就泄漏了出去！”苻训英由衷喟叹道：“本来我还以为，那天傍晚去太后寝宫勾引走了慕容熙，丁太后要报复，必定会发动一场惊天动地的兵变，那么，魏国皇帝就能趁机来攻打了！”
“你呀，满脑子总在盼着魏国皇帝来进攻龙城！”苻娀娥不以为然，摇头回道：“你还是别再做梦了！依我看，燕国政权很稳固，魏国皇帝不敢轻易出兵。”
“这样说来，我还得多想办法去动摇燕国政权的根基，魏国皇帝才会打来。”苻训英接口说道。
“你这是何苦呢？姐姐真不懂你！”苻娀娥嗟叹道：“你何必还要坚持向着魏国皇帝啊？我们如今身在深宫，尽管燕国皇帝对我们特别放任，肯让我们有时候微服出宫，但是，我们能去见魏国探子的机会毕竟减少了。魏国探子根本进不了燕国皇宫！如果我们不再替魏国卧底了，魏国皇帝也拿我们没辙。我们干脆别再做间谍了吧！”
苻娀娥稍停了一下，才趁着妹妹尚未反应过来，接下去分析道：“你想想，我们已经试了两次———第一次我们策反禁军，结果禁军虽然造了反，却没有推翻慕容家族的统治，而且叛乱平定得太快了，魏国皇帝并没能趁乱打过来。换句话说，我们害得秦兴、段泰，还有他们的父亲都白白牺牲了。每次想到他们，我心里就非常难过！再说这第二次，丁太后还在谋划阶段，就有人去向慕容熙告密了。由此可见，慕容熙手下耳目众多，我们要策动兵变很难，更难引起社稷动荡。再尝试，恐怕也免不了失败，还不如放弃！”
“放弃？”苻训英蹙眉质问道：“怎么能放弃？姐姐，我们当间谍，又不全是为了魏国皇帝！我们是要为苻家洗雪深仇大恨啊！难道你忘了慕容详屠杀了我们所有的家人，忘了慕容麟曾经玩弄又抛弃了你？”
“我没忘。”苻娀娥沉着答道：“可是你也别忘了，我说过，慕容熙本人并没伤害过我们，我们没必要在慕容熙身上报仇。”
“那我也解释过，慕容熙尽管不是真正的仇人，他姓慕容，就属于我们的仇家！”苻训英斩钉截铁回道。
“训英，你这么仇视慕容熙，实在对他太不公平！”苻娀娥秉公评论道：“你应该体会得到，他对你是真心。你看看跟我们一道进宫那十名女子吧，她们长得也都不错。就算我们姐妹俩最好看，相差也不远。据说，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偶尔换一换口味，那么，慕容熙为何从不传召她们侍寝呢？慕容熙都尽量跟你在一起，只有碰到你的经期才会找你姐姐，也是听你的话才找你姐姐。假如你肯用代替的方式，他很可能在你的经期也待在你身边。对你这般专情的男人，你要到哪儿去另外找一个啊？最起码，我敢断定，这是魏国皇帝做不到的专情。”
“姐姐凭什么一口咬定，魏国皇帝就做不到？”苻训英不服气嚷道。
“记得我们在中山城受训期间，有个青楼老板娘来教我们了解男人，而她讲过一个男人一生迷上的第一个女人，在他心目中永远会有最特殊的地位。那你不妨留意一下，魏国皇帝是怎样对待他的原配吧！”苻娀娥平心静气答道：“你跟慕容徽都对我转述过魏国皇帝关于他原配的谈话，所以我知道，他原配是他亲小姨。他居然不顾一切，娶了他亲小姨！那他一定很愛他小姨，为何后来却收纳了那么多女人？纵使不看别的，只看他在中山城，周旋于你跟慕容徽之间，就是用情不专呀！”
“他在中山城并没有用情不专！”苻训英反驳道：“慕容徽只是他的战利品，给他搞怀孕了而已。他对慕容徽并没有真情。”
“这你怎能如此确定？”苻娀娥不以为然回道：“坦白告诉你吧！两年前，有一次魏国皇帝的探子来找我们，不巧你跟段泰出去玩了，只有我一人在马具店，而我为了你，悄悄问了一下慕容徽在魏国后宫得到了什么封号？那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探子却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很奇怪吧？他说，魏国皇帝不准他在我们面前提慕容徽。为什么魏国皇帝会下达那种禁令？那岂不是很可疑呢？”
“那也没什么可疑！”苻训英强辩道：“他晓得我很厌恶慕容徽，才不让探子在我面前提慕容徽嘛！”
“只怕没那么简单！”苻娀娥摇了摇头，沉吟道：“我猜，他会不会已经给了慕容徽很高的后宫封号？”
“即使他真给了慕容徽一个妃位，那也不算什么。”苻训英耸了耸肩，故作淡定回道：“反正他会把后位留给我。到时候，我还是会在慕容徽之上。”
“你还是相信他会遵守诺言，把后位空着等你？”苻娀娥迟疑问道。
“对！”苻训英坚定答道：“我没有理由不信。毕竟，他是个饱经世故的大男人，比我们都大了十三岁啊！他说什么都该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对。倒是慕容熙，比我们还小一岁。虽然差一岁等于没差，也能算是同龄人，但是，他今年虚岁才十八，很难讲往后会不会变？”
苻训英说到此处，就反过来劝道：“姐姐，你要是为我们的未来着想，我们最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最终回到魏国皇帝身边。这样，不但训英可当皇后，魏国皇帝也会给姐姐安排一份好姻缘。慕容熙不该是我们共同的归宿。姐妹共事一夫，若是假戏真做，长久下去，万一互相嫉妒，岂不有损于姐妹感情？再说，正如我方才提出的，慕容熙跟我们岁数相仿，那么将来到了中年，他说不定会喜欢小姑娘啊！倒是魏国皇帝既然比我大十三岁，我在他眼中就会一直很年轻。等我到了中年，到时候他已老，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苻娀娥犹豫着回道。
“有道理就好！”苻训英积极下结论，振振有辞说道：“请姐姐别再三心二意了！要是姐姐觉得慕容熙对我们很好，不忍心害他，整垮慕容家族的任务就都交给我好了。姐姐只要别给慕容熙通风报信就行了。”
“这，好吧，就依你吧！”苻娀娥略带无奈轻叹道。
苻训英听出了姐姐并非真正甘愿同意，于是暗忖：看来，姐姐对慕容熙太心软了！为免姐姐坏事，未来准备进行任何破坏慕容家族统治的计划之时，都要瞒着姐姐…
如此打定了主意，苻训英就转移话题，请教姐姐：该为即将来临的冬至晚宴筹备什么表演节目？姐妹俩谈起了彼此都最有兴趣的笛曲和舞蹈，自然谈得滔滔不绝…
正在苻氏姐妹于后宫中热烈讨论舞曲之际，慕容熙在野外雪地上射中了一只小巧的雪貂。慕容熙仰天大笑，当下决定：回宫后要亲手剥去雪貂皮，交给裁缝去为苻氏姐妹一人做一条围巾…
稍后在回程的路途上，慕容熙快马加鞭，急着要赶快回到皇宫中，向苻氏姐妹炫耀朕一箭即中的小雪貂。他已把曾经捧他上位的丁鍏完全抛诸脑后…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斩草除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