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重》衔霜敛鹤

10、敦恪公主

　　赏花宴帖子一下，各家就开始准备了，明家也不例外，进京多日，虽与从前相识的人家也有来往走动，但毕竟这样的宴会，还是头一遭，也是明语温在京城头一回亮相。

　　明语温进京来寻夫家，自然得在这京城里站稳脚跟，这面上就得好看。

　　而在这京城里，天子脚下，贵人比比皆是，很多一来二去的，本不是规矩的也有规矩了，就连寻常的女儿家的头饰耳环，也都在私底下悄悄分了个三六九等。

　　赏花宴也在各家紧锣密鼓中悄然而至。

　　赏花宴是以大长公主的名义的下的帖子，用的场地却在京郊的行宫里，明家接到了帖子，明语温和明玉亭、明玉芙跟在明夫人身后，进了行宫。

　　一入行宫，便有一宦官上前来，接过明语温三人手里的帖子，领着三人去另外一处，明语温和明夫人对视了一眼。

　　明语温点点头，明夫人才放心跟着领路的宫娥去了会宴处。

　　那宦官在前头走着，明玉芙看了看两个姐姐，明玉亭只看着明语温。

　　察觉到明玉亭的视线，知道她什么意思，明语温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明玉亭见两人如此，只好上前去，说道：“公公辛苦了，我们这是去哪？”

　　“你们跟着咱家走就是了……”话还没说完，手中被塞了一锭银子，那太监搁在袖子里掂了掂，脸上堆起笑来，话也多了。

　　“此次宴会，分为大小宴，皇上和太后那边为大宴，咱们这边为小宴，等皇上结束了那边的宴会，自会来这边……

　　“大长公主，太后，以及皇上，各位姑娘，若是被哪位瞧上了，结束后会得一令牌，得到令牌的姑娘们，才会进入后头的遴选。”

　　应当是见三人出手阔绰，小太监又提点她们几句：“小宴旁的东阁里昨日搬来了许多兰花，咱们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兰花了。好了，前边就到了，预祝三位姑娘心想事成。”

　　小太监指着不远处的桃花林，桃花应当是新移植的，大半都开了花，只有极少数的枝头挂着两个花苞。

　　桃花后头，是一片空处，放了花草，花草摆放错落，其间不乏名贵的品种。

　　再往里走，是一个长廊，到桃花林处消失，顺着长廊往里看，是摆放齐整的小桌，想来，那便是小宴的会客处了。

　　“倒是巧妙。”惯常懒洋洋地明玉亭也站直了身子，满含笑意地看向那处。

　　“可不是，贵人只站在廊下，就能看清整个桃林。”

　　身后传来声音，三人回过头去，一人穿着水色的裙裳，怀中抱着琵琶，见明语温三人回头，笑着说：“先前在门处就见到三位姐姐，觉得亲切，自个儿就寻来了，姐姐们不介意吧。”

　　明玉亭睁圆的杏眼此时已经半眯了下来，多日相处，明语温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性，知道这是心里头不爽了。

　　她在一旁拉住她的袖口，在明玉亭斜睨着看过来的时候开了口：“当然不介意，不知道是哪家的妹妹，瞧着眼生。”

　　明玉亭重新睁开了眼睛，毫不避讳地看向明语温，好像在说：你刚入京来，可不是看谁都觉得陌生。

　　“家父少府监丞，小女姓杜，三位姐姐唤我映雪即可。还不知三位姐姐名姓。”

　　父亲是少府监丞，从八品，再看其长相姝丽，怀抱琵琶，这心思不可为不玲珑，这目的嘛，倒也昭然若揭。

　　明语温互换了姓名，指着她怀中的琵琶：“杜姑娘擅琵琶？”

　　“略懂皮毛。”嘴上这样说着，可微扬的下巴，有着几分骄傲在里头。明语温抿嘴一笑，不作评价。

　　“三位姐姐过来得早，可知这里头的章程？”

　　杜映雪看了看后头的场景，向三人问寻，许是看着明语温好说话，这话，是递到明语温头上的。

　　“我们也就先妹妹一步，哪知什么章程，里头几位嬷嬷正在同各家姑娘说话，妹妹不如过去瞧瞧。”明语温同她打太极，这位姑娘明显冲着她们来的，若不避开，少不得要拿她们做绿叶。

　　今日赏花宴，这里头的规矩都是现在知晓的，避免意外，明语温和明玉亭穿着相对朴素，为的是将明玉亭衬托出来，聪明的，都看得出几分来，而这位杜姑娘，毫不避讳直冲她们来，这心思，明语温摇摇头……

　　三人本就是要进去，此时见了这人的小心思，转身就往角落里去。

　　“三位姐姐，这里头……”杜映雪跟着三人，明显不想走，还想说什么，身后人群骚动起来。

　　“敦恪公主到。”外头宦官唱到，里头的声音一瞬间静了下来。

　　敦恪公主身后只跟着两个宫娥，进了桃花林，看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几个人，眉头一挑，对着身边的宫娥说了什么，宫娥弯腰示意，向着三人走来。

　　“公主说，请明家的三位小姐过去。”

　　明语温不着声色地看向一旁的杜映雪，对方向前走了一步，一旁的宫娥刚好往旁边一站，挡住了她的路，她咬咬唇，看上去，心有不甘。

　　走了好一截，明玉亭才嗤了一声，满是嘲讽。

　　敦恪冷眼看了，说道：“那般的，直接撇开了就是，理会了平白浪费口舌。”

　　敦恪年二十，是宫里少数几个未嫁的公主，跟在太后身边侍奉，长相和明玉亭颇有几分相似。

　　不过，敦恪这话可不是说与她们三人听的，这话刚落下，旁边蠢蠢欲动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你来这做什么？”明玉亭和敦恪明显相熟，话一出，没有那么客气，但听得出来其中暗含的几分亲昵。

　　“我不来，就你还想再太后跟前露脸？”敦恪也不饶她，开口就呛声，“我瞧着五舅母都在前头了，不见你们三，想来是跟着来这了，我若不过来，你们还指望谁来接你们？”

　　敦恪说着，往后瞥了一眼，似乎颇瞧不上，不过，皇家的公主，不需要瞧得上谁，更不用巴结谁。

　　“太后娘娘呢？”

　　“我说过来，她并未拦我。放心好了，坏不到我头上。”

　　敦恪说着，看向明语温，问她：“你便是五舅母家的语温？”

　　说完上下看了她一眼，对明玉亭道：“比你强。”

　　“还用你说。”明玉亭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明玉芙早就对这两个姐姐互损免疫了，这会儿丝毫不去触霉头，乖乖巧巧站在明语温身旁，哪还有先前闹腾的样子。

　　敦恪的母妃走得早，前朝公主皇子多，没了生母的，找个宫殿扔进去，再找几个嬷嬷看着也就不管了。

　　这里头的公主皇子过得怎么样，活不活得下来，端看外家如何。

　　有那位位列三公的外祖父，在加上嫡亲的舅舅都在京城里，时不时塞些银子，敦恪的日子也不难熬。

　　也只有早几年吃了点苦，这性子便是那时候形成的，后来到太后跟前进孝，直到如今也有好些年了，便是宫里那几位娘娘，想要惹上她也得掂量着来。

　　“你怎么想的？前边儿太后生了一场病，没得来的都出不了这宫门，前几日二舅忽地传来消息，想让你进宫。”敦恪伸手戳她。

　　“就那样喽，明家现在不上不下的，只有五叔那官职明面上好看些，其他的，也就看我大哥今年能落得到什么位置上，这宫里不塞人，往哪动作？”明玉亭倒是不在意。

　　一旁的明语温诧异看了明玉亭一眼，没想到她却看得最明白。

　　“看我做甚，我都想得到，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明玉亭歪过头看她。

　　“你倒是好脾性，由着她这样埋汰。”难不怪能和明玉亭打擂台，这位一开口，损两个，也是本事。

　　“她厉害着呢，闷声不响干大事。”明玉亭听得这话，伸出手，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扯了敦恪的衣裳一下。

　　“哦，什么大事？”敦恪伸手拍开明玉亭偷偷作乱的手，问道。

　　“谢大公子，前些日子找五叔五婶婶他们探了口风。”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秘密，而且这样的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明玉亭直接就说了，倒是见旁边人多，声音压低下来，也就只有她们几个听得见。

　　敦恪闻言，笑道：“那可是个狐狸，心思转得快着呢。也不知你怎么就惹上了。”

　　本来旁观的明语温被明玉亭两句话就带到了事件中心，也难怪东明选她入宫，无论如何都吃不着亏。

　　“不过才来几日，关她什么事儿，你都说了那是个狐狸，心思都不知道转到哪去了，从安庆那偏僻地来的，也不知怎的被他看到了。”不用明语温开口，明玉亭就替她把话说了。

　　察觉到袖子有些紧，明语温偏头，旁边明玉芙扯了她袖子，明显有话说。

　　“语温姐姐好看，比刚才的杜家姑娘好看。”明玉芙开口夸她，她伸出手拍了拍明玉芙的手，看得出来，明玉芙是怕她不自在。也有几分宽慰在里头。

　　这明家的儿女，都生了一副七窍玲心，大大咧咧如明玉芙，即便是娇养着长大的，也比很多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多了几分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