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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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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域,夜合清都。
月上中天,正是清都最为热闹的时刻,四处张灯结彩,来往的妖怪络绎不绝。
此时,一位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悄悄溜进了妖君府。
她亮出身上的令牌,示意两侧的侍卫放行,却被那侍卫出声提醒:“您来得实在不凑巧,大人她去青玉阁听曲了。”
“啊?”
那黑衣女子沮丧地收回令牌,晃了晃脑袋,转身离开。
商亦卿摸着怀里的鸣翠石,心情郁闷极了。
她白日拿到这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跑回妖域,因害怕被他人发现端倪,还特意在山中躲了一会儿。
等到日落时分才敢混进妖群,往清都而来。
她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为此大费周章溜进府中,结果,妖君她老人家去听曲了?
十万火急的事还没解决,她居然有心思去听曲?
想起自己这一个月如履薄冰的苦日子,商亦卿心中一时愤然,妖君太靠不住了,万一隶亭宴那家伙记仇来找她,她还是要靠自己躲起来!
她拿定主意,必须现在就闯去青玉阁,把这东西交给妖君,然后自己就背起行囊躲得远远的!
小命要紧!
商亦卿将新购置的夜行衣脱下来,随便折了折便一股脑儿丢进芥子符。
她借着湖面的倒影打量一番,虽说自己这一身看着很朴素,不太像能进青玉阁享乐的富贵大妖,但她不是还有妖君的令牌嘛?
商亦卿在绕了几处僻静人少的小巷,七拐八拐走了大半天后终于来到青玉阁前。
青玉阁共七层,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就连那挂着的灯笼都镶着金边。
她站在门口,想起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钱袋子,不禁心生感慨,妖比妖,气死妖。
她轻咳一声,将注意力转向站在门口的狐妖,朝他招了招手。
狐妖迈着左摇右晃的步子走近,掩唇轻笑:“妹妹,这是来找人吗?”
“你怎么知道?”商亦卿被他身上的气味呛了一口,不禁拉开距离。
狐妖上下打量她一圈,揶揄道:“妹妹这看着也不像能来咱青玉阁的样子呀,你说是不是?”
“……”
商亦卿回以一笑,拿出令牌:“是妖君让我来的,还请行个方便。”
“呦,原来是大人的贵客!”狐妖连忙摆出谄媚的笑,将人领进去,“这边请!”
商亦卿呼出口气,跟着他往里走,走到三楼的雅间停下。
只见那狐妖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内一人开门,是妖君的贴身侍卫。
这人认出商亦卿,点了点头,几句话将狐妖打发走。
落雨客气道:“商姑娘请进,主上就在里头。”
这只差临门一脚,商亦卿越发紧张,她将鸣翠石攥得紧紧的,手心沁出几滴汗。
妖君行湘余光瞥见她,挥手屏退正在弹曲的一行妖。
行湘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碰到商容?”
“……”商亦卿咽了口唾沫,嘴唇抿了几下,拿出怀里那块鸣翠石,递到行湘面前,才缓缓道,“大人,我、我拿到了,您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行湘愣住,微微挑眉,她坐直身,拿过那块鸣翠石,一时没有说话。
商亦卿见状一下慌了,她结结巴巴地道:“不会是假的吧?可、可这确实是从隶亭宴身上搜出来的啊,大人?”
行湘眯起眼:“你是说隶亭宴?”
“就……就罗浮那位元虚道尊——”
“你不必紧张,这鸣翠石货真价实。”
“那大人这是不是说……”她指了指手上那个印子。
行湘随手抹去那道没什么用处的契印,解释道:“本君说拿你填阵只是吓唬你的,至于这什么缚命术也是假的,你大可放心。”
“啊?!”
“不过,你既拿到鸣翠石,便是对清都有功,想要什么封赏?”
封赏?
商亦卿皱起眉头,她累死累活是为了封赏吗?早知道是假的,她就不该提心吊胆去十四洲找什么鸣翠石!
但是吧,归根结底那封印就是她弄坏的,她去找修补封印的鸣翠石本就是她当为之事。
不想那么多了。
她呼了口气,胆子大了起来,商量道:“要不,给点灵石?”
行湘被她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这好说。只是……”
“只是什么?”
行湘放下鸣翠石,问:“都说元虚道尊不近人情,有仇必报,你此行应该没有得罪他吧……”
“……”商亦卿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给身受重伤的仙尊背后来了一掌,还趁他几近昏迷的时候搜刮他的东西,这算得罪吗?
她猛地摇头,只道:“没有!绝对没——”
她的尾音被一阵“轰隆——”巨响淹没,察觉阁外灵压变幻,行湘推开一旁的窗,跃了出去。
商亦卿本着好奇,也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她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救命!
那插在阁外地上的银枪不就是隶亭宴那家伙的太玄引吗?
她哆哆嗦嗦缩回来,余光瞥到浮在半空的人影连忙蹲下|身,别看见她!求求了,别看见她。
商亦卿深深吸了口气,不能慌,冷静。
有妖君在外头顶着,她还是先溜吧,什么封赏她不要了。
她蹲在地上往外挪去,出了房间便狂奔下楼,打算从后门的死角溜走。
期间由于跑得太着急,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还好自己身形矫健,及时稳住。
此刻,青玉阁所有妖都在外头看热闹,她只要悄悄地溜走,就没有妖会发现她!
她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在走错三个地方后,终于找到青玉阁的后门。
她的手搭在门上,轻声喘气,放轻松,先往妖多的地方跑,然后再回家,不会被发现的。
门吱呀一声被她合上,手心已经全是汗,她咬咬牙,往四周打量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还好——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迈开腿跑。
“好友。”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犹如在夜晚听见的幽幽鬼魅之声。
商亦卿像是被钉在原地,那步子顿住,再无法往前走一步。
她猛地转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人直接叫出声:“啊啊啊!”
她腿软站不住,不小心绊倒自己,咚地坐在地上。
“好友,半日不见,你便不认识鄙人了?”
那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商亦卿只觉头皮发麻,慢吞吞地抬起头,毫不意外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手撑在地上,忐忑地往后挪了挪,试图离他远点,声音打着颤:“萍、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仙尊您言重了。”
“是嘛?嘴上说萍水相逢,可那日,好友却是恨不得将鄙人杀之而后快。”隶亭宴理了理衣袖,在她身前慢条斯理地蹲下来,平视着她。
两人距离拉近,商亦卿偏头躲开他的视线,他脸上那副半笑不笑的神情实在让人猜不出他是何心情。
明明白日伤成那副样子,怎么才不到半日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千里迢迢追到清都来了?
问罪?可这人嘴上一口一个好友叫得很欢,隶亭宴也不是会阴阳怪气的人……
但也不可能是放过她,要将此事三言两语就此揭过吧?真有人能心胸宽广到被她背后偷袭一掌,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不觉得隶亭宴是个如此宽厚的大善人。
商亦卿心中思绪万千,疯狂摇头否认道:“我没想杀你——这不是没料到我那一掌那么重嘛……谁知道你完全不防备我……也、也不能全怪我……”
隶亭宴朝她伸出手,被她下意识避开。
他愣了愣,脸上笑意不减,而后从容不迫地攥住她往后缩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感受到商亦卿对他的抗拒,他手上力气未松一分,善解人意道:“如此说来,是鄙人错怪好友了。那既然误会解开,好友也不必接着躲我了罢。”
“啊?”她怎么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误会解开?哪来的什么误会?她一没被控制,二没被胁迫,那一掌不就是她自己拍上去的?
该不会真在反思为何没对她有防备而导致重伤,让她有可乘之机吧?
她有点跟不上隶亭宴这家伙的思维,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隶亭宴沉声道:“怎么?好友莫不是心虚了?”
商亦卿嘴角都快笑僵了,试图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她用力一抽,没抽出来。
再一下,还是纹丝不动。一来二去,手臂都快被他掐红了!
她咬牙笑道:“我们……其实……真没有那么熟——”
“好友说的是,毕竟鄙人可是连好友姓甚名谁都不清楚……”隶亭宴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细链。
那根细链金光灿灿,缀了几颗玲珑小巧的铃铛。商亦卿看见第一眼先在心底夸了句好看,可这声感叹还未消去,这细链就锁上了她的左手。
而链子的另一端,扣在隶亭宴右手手腕。
???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心底的疑惑非但没解,原本的惧意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冲散得一干二净。
管不了他是仙尊还是谁,商亦卿抬脚狠狠踩在他脚上,从他手中挣脱,一边低头去解这条链子,一边骂:“你有病啊!隶亭宴你这家伙!我看你疯了,这链子怎么解不开?你快点给我解开!”
链子不短,她用力拽了拽,甚至想拿牙去咬,被他按住。
他缓声说:“咬不断的,别弄疼了自己。”
商亦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抬脚踩了他好几下出气。
隶亭宴被踩了几脚也不恼,只是转身同妖君道别:“叨扰妖君许久,也该告辞了。想来好友与鄙人还有很多话要说清楚,还望妖君行个方便。”
她还能不行这个方便?
行湘盯着隶亭宴身后那柄程亮的银枪不由得眼角抽搐,但面上还是恭敬地道:“不敢不敢,尊者请慢走。”
商亦卿看着行湘拱手的样子,心底更慌了,她朝行湘伸手,可怜地大喊:
“不行!妖君大人,您快救救我,这家伙记仇得很,会生吞活剥了我的!大人!大人!”
“大人!我不要跟他离开!这人有病啊!快救我!大人!”
“大人!你不能过河拆桥!你这是见死不救,为妖耻笑的行为啊!大人!”
商亦卿叫到一半就被隶亭宴拉着手腕强硬地拽走了,路上,隶亭宴嫌吵,还给她下了禁言咒。
行湘在原地目送两人渐行渐远,淡定地摇了摇头,对商亦卿的遭遇报以同情的目光。
鸣翠石也不止隶亭宴有,仙盟盟主商容也有。她本以为商亦卿和商容有什么关系,才会让她去找鸣翠石,结果商亦卿居然找上了隶亭宴。
不过,隶亭宴对待商亦卿的态度也令人不解,若要下死手,他绝不会行此迂回之举。
左右是保得住命的。
妖君她老人家爱莫能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