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逃盛夏[校园＋都市]》梦九洲

11、点醒

　　那天的事仿佛是平静湖面投进的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声沉入水底，之后就再也没有惊起任何涟漪。

　　生活照旧，插曲不断，周屿只当这件事是她枯燥无味生活里的一颗调味剂，没过三天愧疚感荡然无存，她依旧一门心思投入学习。

　　江岩的反常映衬了文科一班安静下的蠢蠢欲动。

　　问题少年突然觉醒，整天缠着女学霸问东问西的场面堪称文科一班的“网红打卡点”。

　　林亦航在得知这件事后，特意在大课间从最西边跑过来，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女生口中“改邪归正”的少年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只是当他走到窗边，一切又不言而喻。

　　光影之下，少年转着笔听得格外认真。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女生漂亮的笔记，只是当女生动笔给他讲解题目时，他略微抬头盯了一下对方，随即嘴边化开一道让人不懂的笑意。

　　林亦航突然产生一种错觉，这种错觉不受控制般引着他抬手打断了这一幕。

　　江岩听到有人在敲玻璃窗下意识绷紧眉头，一看站在窗外的男生正是林亦航，他玩笑似地指了两下，然后和周屿低声交谈几句。

　　女生将笔记合上回身去写自己的作业，而刚刚还皱眉的少年已经大步走了出来。

　　江岩：“找哥们什么事？”

　　林亦航一个眼神示意窗边认真学习的女生，那表情好像在说“别他妈跟我面前装纯行不行？”

　　江岩觉得好笑，他伸手推了林亦航一把，结果却被对方趁机一勾脖子带走了。

　　走廊里传来两个大男生毫不掩饰的笑声，张扬奔放，与这渐冷的天气格格不入。

　　周屿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两人勾搭在一起的背影。从背后看江岩的身型略微强壮，而林亦航比之对方却胜在独树一帜的气质。

　　一种她认为的，独属于顶峰人的洒脱。

　　江岩被林亦航带着往操场那走，两人一块进了学校的小超市，期间林亦航拿了瓶水，江岩却撇下他独自前往零食区。

　　林亦航：“哟，这么明目张胆送爱心啊？”

　　江岩手一顿，转身扔来一个面包。

　　“谢了。”

　　走到理科一班门口，林亦航扬了扬手里的面包，一种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江岩还真的就那么明目张胆了，只是这前提是他买了三份，连同潘俊张悦然都有。

　　两位女生拿到面包倒还好，说了谢谢之后又继续回归题海战术，唯独潘俊那娘炮嘴里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潘俊：“不对劲不对劲，你这面包来路不明！”

　　江岩眉骨一颤，“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潘俊三两口将面包吞进肚子，边顺气边自我分析，“你这面包不会是为了掩人耳目吧？说，你什么目的？”

　　江岩：“目的？”

　　潘俊见状真的竖起耳朵打算获取第一手消息，完全没有发现江岩的表情其实滑头又狡黠。

　　“喜欢你啊，还能有什么目的？”

　　“妈呀，岩哥喜欢我！”

　　潘俊一整个捂着脸在教室乱窜，声音几乎覆盖了教室里所有的嘈杂。忙着偷闲的男生们嫌吵自发打开后门，将潘俊那个“罪魁祸首”请了出去。

　　晚上放学，周屿走到小区门口又看见江岩。

　　自从上回坐过他的自行车之后，两人极少会在路上碰见。

　　不是周屿被王岚接走就是江岩磨蹭半天不想回去，眼下两人再一次遇见在秋风瑟瑟的马路上，莫名让这个季节多了些人情味。

　　周屿左右看了又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于是指指自己，“你，等我？”

　　江岩：“不然呢？”

　　周屿：“有哪里不懂吗，如果不着急的话回头我作业写完给你分析？”

　　江岩没说话，一张脸在忽明忽暗的灯下异常明亮。

　　大概是不远处阵阵喇叭声的提醒，江岩才眨着眼睛模凌两可来了句，“太多了，怎么办？”

　　周屿：“慢慢学啊，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弄懂吧？”

　　“这样，你先把最困惑的地方告诉我，回头我给你解释。”

　　江岩：“这样啊……”

　　周屿伸长脖子等着江岩往下说，只是少年长腿伸直膝盖一弯，整个人跃风而去。

　　少年的背影与白天那会竟然截然相反。

　　好像白天再怎么肆无忌惮的欢脱，到了夜晚周屿总能感觉对方心事重重，甚至……他觉得江岩比以往少了几分潇洒劲。

　　想了好久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周屿干脆趁着父母睡着偷偷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安慰短信：

　　【学习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你也别太着急了。】

　　周屿以为江岩肯定秒回，她等了又等都没看见微信的提示消息，最后她设了震动跑去洗澡，直到躺进被窝她才发现手机里有新消息进来。

　　时间显示五分钟前，没有只言片语，单单一条语音：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走得那么快，我心急并不在于学习而是关于我自身对某一件事的认知。所以你不用安慰我，我的人生于我而言是我自己想与不想的事情。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可如今我的梦好像醒了，我得回归现实。】

　　一遍听完，周屿只觉得江岩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了。

　　因为这条短信周屿反复想了又想，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将最初江岩发给她的那个裹着被子睡觉的小鸭子表情发送过去，然后在各种情绪干扰下关了手机。

　　江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周屿说这些。

　　从他在小区门口等她开始，他的内心几乎就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这件事还是在林亦航的提醒下才觉悟的。

　　他记得林亦航在放学后告诫他，“影响人家学习的事情你别做！”

　　算是点醒，也是好兄弟之间的奉劝。

　　他像是虚无缥缈的风一下子找到了组织，而那个组织，距离他不仅仅是一个银河那么远。

　　远到他几乎开始想着如何划清界限，也就有了这一晚他想要的心灵上的告别。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周屿在大课间准备帮助江岩辅导功课，只是昨晚还和她谈论心事的少年转身去找了张悦然。

　　沉默寡言的女生反应特别强烈，她受宠若惊地拿着笔小心翼翼地给对方讲题，完全没有去想江岩到底是不是吃错药了。

　　潘俊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看不对劲，扯着嗓子尖声细语地调侃起来，“哎哟，长得帅了不起啊，还知道换人问问题呢！”

　　三人同时抛来敌对的眼神，吓得潘俊自动给嘴巴关上窗户，悄悄躲在一旁偷学。

　　周屿觉得这种气氛怪异又局促，她干脆合上书起身去上厕所。

　　路过理科班，她被几名女生拦住，其中一位正是上回壮着胆子向江岩索要号码的女生。

　　“同学，你是不是坐江岩前面？”

　　周屿：“嗯，怎么？”

　　那女生脸刷的一下红了，然后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掏出一封叠成爱心的信件，周屿扫了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能不能帮我转交给他？”

　　周屿实在不愿意干这种跑腿送信的差事，可同为女生，她又说不出拒绝别人的话。

　　“给我吧。”周屿接过揣进衣兜径直往厕所那走。

　　回到班上已经快要上课，周屿想着好歹也是别人的私事绝不能给潘俊这个大嘴巴知道，她干脆一直放在身上直到晚自习结束。

　　“江岩。”见他要走，周屿小声喊道。

　　剩下的话她没说，江岩大概猜到有事便指了指前面，意思是路口见。

　　到达路口的时候，江岩已经将车停在一边。

　　他背着书包，那书包不似从前那么干瘪，可要说有多沉好像也并没有。

　　江岩老远就看到周屿气喘吁吁往这头跑，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朝她笑了笑，“欸，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与昨晚说话的语气不同，今天的他好像又变成往日那般不着调，一时间周屿有些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周屿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拿出白天女生交给她的东西，“上回那个女生托我给你的。”

　　江岩没接，他低头看着对方手里露出一小截的信纸反问：“什么？”

　　周屿往江岩怀里一揣，“情书。”

　　江岩愣了两下，看见周屿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压根没什么特殊反应。

　　敢情她喊他就为了这事？

　　这种帮助别人的事需要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江岩心头莫名窜出一阵怒火，他推车追上周屿，“别人请你帮忙就这么爽快，我请你帮忙就找各种理由搪塞？”

　　周屿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好像从她拿到那封信开始心里就不舒坦，眼下因为江岩莫名其妙的话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怎么搪塞你了？本来我就因为明信片的事心里不舒服，我难道还不能有点情绪吗？”

　　江岩：“所以你确实讨厌我是不是？伟哥让你看着我也不是你心甘情愿，对不对？”

　　周屿：“江岩，你知不知道你问的这些问题都很奇怪啊，我帮助你难道还要分什么情不情愿吗？学习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总以为别人就应该帮助你呢？”

　　江岩：“行，我懂了。我以为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固执！”

　　周屿心里被各种困惑缠着。

　　什么叫跟小时候一样？

　　眼看着对方要走，周屿想都没想拦在江岩面前，“江岩，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跟小时候不一样？”

　　江岩舌头顶了顶后槽牙，顿时腮帮鼓成了一座小丘，他嘴边尽显不屑，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难听。

　　“小时候，抢你皮筋的男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