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西门吹雪静立林中,他自是悟性极佳,但自拿起剑那一刻便伴随己身的剑法,又岂能轻易更改。他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在一次次的寻找和困苦中真正解悟他的道。
但现在已没有时间了。
树丛一阵晃动,弹指间已出现数个锦衣佩刀的身影。
“锦衣卫办案,捉拿要犯西门吹雪,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锦衣卫之名,自是如雷贯耳,上至百官,下至白身,但凡听闻,莫不是两股战战。
但此刻,他们已拔出刀来,摆开阵势,眼前的两个白衣人却连表情都未变过一丝,其中一人眼中仿佛还带着点嘲弄的笑意。
“你们找哪个‘西门吹雪’?”叶孤城打趣的看一眼西门吹雪,问道。
如此狂悖之徒。几人对视一眼,未答一句,已是执刀而上。
锦衣卫的功夫,单论起来,比之江湖一流高手兴许不如,但与江湖中大部分名声响亮但却多少有些名不副实的少侠相比,却是绰绰有余。
何况他们久经历练,自是默契十足,想来合力拿下一两个仗剑行凶的江湖人,已不在话下。
但他们的对手,却不是江湖少侠。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已是执剑后退一步。
他已懂了西门吹雪的意思。
西门吹雪已刺出一剑,那仍是看上去普通的一剑,放眼整个江湖,恐怕都没有人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招叫什么。
他们只需知道,这是杀人的剑法。
春日的中原,仿若有塞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冰冷的剑锋,比剑锋更冷的剑气,比剑气更冷的人。
这本不是一场需要赴全力的战斗,但西门吹雪生命中的每一场战斗,却必定都是全力以赴的。
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时,有时一场战斗便不能被称为战斗,而该被称为杀戮。
剑尖上还带着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利刃滴落在地。不过片刻功夫,这片树林里又只剩两个白衣人相对而立。
西门吹雪抬起手中的剑,吹落剑尖最后一滴血,他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寂寞之意。“世人皆言锦衣卫武功高强,如今一试,也不过如此。”
他收剑归鞘,看向敛目抱剑的叶孤城,“城主可曾有此感叹。”
“自有此感,方至中原。”叶孤城看了一眼地上永远不能动了的几个人。“我尝感叹,这世上若是没有了对手,该是多么寂寞。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论武如养蛊,世上的高手,又有哪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过来的。”
“杀无可杀,对手自是会越来越少。”
“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便是如此,城主也是不肯收剑的。”
“换做你,可肯?”
“这一剑既出的光辉,又有什么可比?”西门吹雪凝视着叶孤城,他的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十年,十年之内,我定能与君一战。”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得此一诺,西门吹雪确是了了一桩心事,他话题一转,便邀道,“此间事了,当往安王处去。”
“也好,当是有始有终。”
“首恶若诛,应当再不会有这么多人来送死了。”
“兴许吧。”叶孤城看了一眼当先而去的西门吹雪,突然发现他的确还是个少年。既是少年,便不必知晓这阴谋诡谲,帝心难测。
毕竟,对皇帝来说,也许安王死了比他活着更糟。但叶孤城自是并不在意中原皇帝想法的,于他而言,安王既三番五次欲置人于死地,若不杀之,却是于手中之剑不诚了。
三日后,两人于永州府作别,一往南行,一往北去。
五日后,安王毙于府中的消息递至京城,随之而来的,则是天子因疑兄弟谋反又苦无证据,命人杀之的传言。
同日,陆小凤至武当寻木道人,却见他一身破旧道袍,捧着酒坛于树下苦思一局。
大红披风一扬,这个明明十分年轻却奇怪的留着两条胡子的大侠已落于树下。他轻快的走过去抓住木道人手中的酒坛,痛快的喝了一口,方道,“你不是自问围棋第一?怎么还有你破不了的局。”
木道人抬起头瞟了陆小凤一眼,已是笑了,“我哪是在破局,分明是在悟道。”
“你这道人好不诚实,哪有抱着酒悟道的。”陆小凤大笑道,眼光一扫已是看到木道人被削去一缕的长须,不由奇道,“这是你哪个徒子徒孙,如此顽皮淘气?”
“非也非也,这是与一小友论剑所致,这一剑若是再偏两分,你恐怕往后都不能在贫道这讨酒喝了。”
“你这小友,可还活着?”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快扬起来了,自他认识木道人以来,却是从未听说过他曾败于谁手,即使是他另一个朋友西门吹雪的剑法,恐怕都要逊其三分。
“自是活着。”木道人大笑道,“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你就该想想你的灵犀一指能不能接下他的剑了。”
“这么说,你败于这剑法?”陆小凤干脆盘腿坐下,他一向对听故事十分有兴趣,何况是这种不牵涉麻烦的故事。
“当然,那已是天下少有的剑招。”木道人颔首道。
“我却从未听过这么一个年轻人。”陆小凤奇道,对这个他不知道的故事,他已是好奇到酒都没空去喝了。
“你现在已经听说了他,再过不久,你可能会从更多人嘴里听到他。”木道人一抚长须,从陆小凤手里拿过酒坛饮了一大口。
“如果他的剑招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陆小凤点头赞同。“所以,你卖了那么久关子,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
陆小凤咂咂嘴,伸手摸了摸胡子,“这名字倒是跟个仙人似得。”
“不止他的名字像。”木道人叹息道,“他的剑招更像。”
“哦?那一招叫什么?”
“那一招,在你面对它前,大约是不会体会到它为何叫这个名字的,但你最好永远不要面对它。”木道人道,“那便是,天外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