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雾鹗白

19、糖水

　　其实竹马本人并没有出什么事，准确来说，是竹马他主动掺和进了事端之中。
　　起因是竹马在买糖水的路上，路见不平，与欺辱一可怜女子的几位权贵子弟闹了起来。
　　等到受和攻一起匆忙赶到，看到的就是大义凛然，正以一敌三的竹马，而他身后，则是披着竹马外衫，紧紧躲在竹马背后的可怜女子。
　　受想立马到竹马身边，却被婢女拦住，紧接着，他便看到攻出了马。
　　这是受第一次见识到攻的权势是何等恐怖，不过一出场，一个淡漠冰冷的眼神，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冷哼，便顷刻让之前还气势汹汹的纨绔子弟和先前冷漠的百姓跟换了幅面孔般，瞬间惊恐得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几句话便轻易化解了竹马先前拼尽全力才达成的看似表面制衡，实则一触即发的危机四伏的局面，紧接着，受就又看到攻佯装大度地将几个纨绔子弟的所作所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到这几个猪脑的感恩戴德不说，还借此顺势给这几位纨绔子弟背后的家族，传递了一个有意交好的信号。
　　远远看着攻淡定从容的姿态，受被对方御下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城府，吓得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不可控制地回想，如果当初竹马入狱后自己没有妥协，那自己与竹马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受浑身冰凉，直到竹马来牵他的手时，他才勉强缓了过来，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想要责怪竹马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莽撞，可话才说一半，就被竹马小狗似的委屈巴巴的一句“夫人你误会我了，我救人是因为你……”给说懵了，哪怕在看到他从他背后推出的抱着断了弦的古琴的女子时，受也迟迟没反应过来，直到作为旁观者的婢女点明，受才意识到竹马方才话里的意思。
　　看着眼前与自己有五六成相似的眉眼，除却眼中藏着受没有的怯弱卑微、略显纤瘦的身形和女子的装扮外，几乎可以说是女版的自己的对方，受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生得实在太像了。
　　不仅是婢女觉得两人像，就连攻都忍不住皱着眉，眼神莫测地多看了几眼。
　　而受自己也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当年夭折的幼妹。
　　可亲自触摸过幼妹冰冷的尸体，看着对方被泥土埋进坟包的受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妹妹。
　　而受也明白了竹马为什么会在有前车之鉴后依旧这么冲动的原因了。
　　受刚想给竹马道歉，对方却根本不在意，牵起他的手，贴上来，狗狗眼亮极了：“还好夫人没有怪我。”
　　受刚松口气，想去摸竹马，可又被背后攻的似敲打般的发问而提醒，只能心惊地收回手。
　　竹马虽是凭好心与义气救了人，可到底不如攻看人准，一句话便挑明了被救女子的身份。
　　受和竹马这才知道这被救女子竟是青楼琴姬，明明有两情相悦之人，可却被家人狠心拆散，还被卖入青楼，但还好心上人没有放弃她，还在想办法为她赎身，这才让琴姬没有寻短见，仍在青楼苦苦挣扎，等那一线生机。
　　与之境遇相似的受被对方的坎坷的境遇与真挚的情感触动，送琴姬走时，不顾对方百般推辞，将身上所有银两都塞给了对方。
　　披着竹马外袍，接过受银两的琴姬感激竹马等人的出手相救，想要弹一曲作为报答，可却因为古琴断弦而只能遗憾作罢，最后在马车下，青楼外，以一跪三磕头来表心中感激。
　　在槐花巷口辞别其他同僚，竹马执意要让受再吃碗糖水，让婢女先行回去，可却忘了受早把身上银两都给了琴姬，还好竹马机灵，用给糖水摊老板重写幌子，成功给两人换来了老板收摊前最后一碗糖水。
　　二人自小便常共用一筷，共食一碗，而因为老板收摊而只能坐在巷子角落的受本想要再和老板讨一副调羹，却被竹马阻止，说自己不吃，这一碗全是受的，受劝了好一会儿，见没用，只能自己喝。
　　可当受喝完最后一口糖水，一直盯着他看的竹马却突然凑过来，借口尝尝味，旋即一口含住受的唇。
　　竹马贪恋受唇齿间的甜美滋味，忍不住想要深入品尝，可还没等他多品味一番，就猛地被推开，又因为这一切发生得突然，竹马猝不及防竟然被推了个大跟头，跌进泥泞的草地里，摔得满身是泥。
　　看着满眼惊愕望着自己的竹马，受回过神来，愧疚无比，赶紧去扶竹马，“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竹马没多想，只当自己唐突冒犯的举动吓着受了，赶紧安抚起惊魂未定的受：“是我的过错。”说着，还小心翼翼抱了抱受，把碗和调羹还给老板后，牵着受的手打算回家。
　　受这次没再拒绝竹马，只是在拐进槐花巷里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桥头树下。
　　方才应该是幻觉吧……
　　没再在人群里看到那可怕又熟悉的身影后，受悄悄松了口气，放下心，和竹马回了家。
　　可就在受和竹马进入巷口时，从粗壮树身后转出了道人影，伫立凝望巷口受与竹马吃糖水的角落良久，对身边侍卫交代了几句后，才带人悄默无声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