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91、予野一生

　　打开房门，林天野还在专心打字。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翩飞。一定是胸有成竹，才可以写得这样流畅吧。
　　感觉到罗怀特的目光，林天野抬起头，向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打字。

　　罗怀特重回画架前坐下，刚才画本吴晨让他找到了感觉，于是他想给好朋友们都画张人物速写，作为高中毕业的礼物。
　　他开始画陈天赐。

　　下一晚，罗怀特画完了红绳帮全部成员，想了想，给谢迎也画了一张。最后一笔准备收工时，林天野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罗怀特问他：“不会写好了吧？”
　　林天野说：“写好了。”
　　罗怀特讶然：“这么快？”
　　林天野给出理由：“因为短。”

　　“好吧。”这个理由他勉强接受，“我刚好也结束了。”
　　“真巧。”林天野笑着问道，“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好。”

　　罗怀特将画翻到第一页。
　　林天野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本吴晨。”又掀开一张，脸上的笑意加深，“陈天赐。”
　　剩下的朋友林天野不认识，罗怀特一一介绍，刘星星，路凯，徐东，谢迎。

　　合上画夹，林天野问：“都是红绳帮成员吧。”他的目光落在罗怀特手腕处的红绳手链上。
　　罗怀特也看了看手链。
　　“谢迎不是。他是天赐的好朋友。”

　　“刘唐说过，天赐人缘好，你们一定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林天野停了一下，“不知道刘唐算不算他最好的朋友。”

　　罗怀特觉得，这是林天野替他的朋友打探，不过，他还是决定说实话。
　　“昨天我和天赐刚好在聊这个话题。”他没有隐瞒，“天赐告诉我，他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两三个人。”
　　林天野的脸色很平静，不过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罗怀特，像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罗怀特认真地说：“刘唐是其中的一个。”

　　不知道陈天赐有没有喜欢刘唐，但在不知不觉里，刘唐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也许这些变化，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
　　可是刘星星呢？外人眼里甜蜜的天赐星星，真的只是友谊吗？

　　他不再说话，林天野也没有。他们各自想了一会心事。
　　“我能看你写的小说吗？”罗怀特问林天野。
　　“当然。”林天野说，“我说过，我想请你做我的第一位读者。”

　　林天野的小说很有想象力，短短几万字里，思绪天马行空，而构建的世界却非常缜密，罗怀特很快便陷入其中。
　　林天野坐在旁边，罗怀特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他恍然察觉自己只顾看小说，还没有说出任何的评价。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看得太投入了。你写得很有大家风范，我很佩服你。”
　　林天野展开笑脸：“谢谢你，你的评价很高，但我不要佩服，只要你喜欢就好。”

　　“《青春》是我喜欢的杂志，我很开心又能在上面看到你的文字。”罗怀特说，“十周年特刊我会好好保存的。”
　　林天野看了一眼罗怀特，说：“其实我觉得，你也很有文学造诣。”
　　“是吗？”罗怀特意外林天野竟然这么说。
　　“你的作文很优秀，王老师有时会拍给我看。”林天野认真地说，“你有文字基础，什么时候也尝试着写写小说。”
　　“我会的。”

　　那晚躺在床上，罗怀特又想起那些久远的文学梦。空有梦想的他，却从未将梦想付诸行动。
　　简叔说过，大学之后就可以开始。可他虽然也坚定着文学梦，但同时又很迷茫，他该写些什么呢。虽然他的作文备受老师赞誉，但终究和写作是不一样的。

　　书展第九天，下起了细雨。几个人搭建起四个大雨棚，林天野招呼李言给每人分一套防雨外套，配备好手机防水袋。
　　没有什么人，罗怀特安安静静坐在一个雨棚下看书。林天野站在另一个雨棚下，静静看着远方出神。

　　看得累了，罗怀特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想到明天要回去了，心里抑制不住地想起了本吴晨。
　　本来他都是晚上视频的，可思念战胜了他。

　　“怎么现在打过来？”
　　“明天要回去了，就……”
　　本吴晨的笑容在屏幕上荡漾开来。
　　“明晚请你吃饭，下高速了给我消息。”

　　工作时间，他们也没有多说。挂断视频，看林天野还看着远处，不禁好奇他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他走到林天野旁边，向远处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发呆呢。”林天野笑。
　　“哦。”罗怀特也笑。

　　林天野说：“你很喜欢看书。”
　　“对。”罗怀特调皮地说，“所以工作时，我选择了文林书店。”
　　林天野模仿他的口吻：“所以创业时，我选择了文林书店。”

　　两人又相视一笑。
　　罗怀特问他：“你从小就喜欢写字吗？”
　　“没有。”林天野说，“其实小时候，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画家。”

　　罗怀特吃惊：“怎么不画了？”
　　“我对颜色不是很敏感。”林天野解释说，“比如一种红色，粉红，桃红，朱红，水红……”
　　他摇摇头，“说实话，我真的分辨不出其中的细微差别。”

　　“后来怎么喜欢写字的？”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写字。”

　　林天野讲起小时候，他喜欢自己编故事，然后讲给刘唐听，但喜欢也只是喜欢。直到初中时遇到了李季老师。
　　初一的第一篇作文，他写的天马行空，脑洞大开，同学们都笑话他，唯有李老师说他很有想象力。

　　课后李老师找到他，说他有写作天赋，有可塑性。在空闲时间，李老师开始教他写作。
　　针对他的风格，教他怎样将天马行空的世界写得真实，并且强调说，即使虚构的世界，也有自己的制度与规则。
　　明明读者知道是虚构的世界，却还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我也喜欢文学。”罗怀特向林天野坦承自己的梦想。“昨晚我想了很多，我希望将来，也能写出属于自己的文字。”

　　“你不是报考盟大吗。”林天野说，“盟大中文系是不错的选择。”
　　罗怀特正是这样想的。“如果我能上盟大，我要上中文系。”
　　高考后他估过分数，妥妥的盟大，不过他还是用上了如果两个字。

　　“那么，我作为中文系的学长欢迎你。”林天野直接忽略掉他的如果。
　　“你是中文系的？”问完罗怀特就笑了。这么喜欢写字的人，怎么不是呢。
　　林天野微微点头。

　　想到他可能成为他未来的校友，未来的学长，罗怀特觉得，他们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而不仅仅只是老板和员工。
　　“那么，学长好。”他淘气道，“我可以叫你学长吗？”
　　林天野回应他：“学弟好。”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林天野讲起了中文系的一些趣事，然后告诉罗怀特：“开学后，记得加入睡觉啦……睡觉啦社团。”
　　说出这个名字，他不由又笑了。

　　罗怀特也笑。
　　【睡觉啦】，盟大中文系最著名的社团，没有之一，在全国也尤为有名。
　　而让人更难忘记的，是它的名字。一个顶尖学府的著名社团，有这样一个别致的名字，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会开心一笑。

　　“知道为什么起名睡觉啦？”林天野问。
　　“大概是，睡觉后可以做个好梦。”
　　罗怀特只是打趣，没想到林天野说：“正解。”

　　据说【睡觉啦】是当时盟大最年轻的蔺风教授创办并命名的，三十多年过去，蔺教授已是盟大中文系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创办的睡觉啦也走出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作者。

　　罗怀特希望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它的一员。但他知道，加入这个社团不仅要自身条件过关，还需要老师或社团成员的推荐。
　　“到时候你当我的推荐人呗。”
　　“非常荣幸。”

　　“说这些还早，等分数下来再说。”罗怀特突然觉得说得有些太远了，不由地有些脸红。
　　潜意识里，他不想让林天野觉得他太……狂？

　　“没有把握你不会这样说。”林天野说，“我喜欢你这样有自信，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我一定可以的自信。”
　　罗怀特暗暗点头。林天野很会说话，不是太狂，是自信。

　　想起前两天和付梓文闲聊，付梓文说了一件事。当初研究生保研名单上有林天野，而他则在备选名单的第一位。
　　当时他状态不太好，林天野将自己的名额让出，让他进入了保研名单。
　　林天野告诉付梓文，保研不保研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

　　罗怀特看着微笑的林天野，林天野才是那个有自信的人。
　　而他其实没有那么自信。至少在他喜欢的文学面前。

　　“虽然我喜欢文学，但其实我很少动笔。”罗怀特羞涩地笑笑。
　　“为什么？”林天野平静地问。
　　“我怕写不好。”罗怀特说出自己的顾虑。
　　“动起来。”林天野鼓励他，“喜欢就付诸行动，拿起笔开始写。别怕写得糟，就怕你不写。”

　　“可我不知道有写作方向，更不知道该写什么，能写什么。”罗怀特说出了许久以来的迷茫。
　　“不写怎么知道？”林天野鼓励他，“写的多了，才知道喜欢什么，擅长什么。要学会在学习中动笔，在动笔中学习。”

　　“现在头脑一片空白。”罗怀特自嘲道，“我根本不知道从何落笔。”
　　林天野启发他：“你的星球理论，你能从中想到什么故事？”
　　罗怀特哈哈一笑：“想到《来自帝星球的少年》。”

　　“你也可以写啊。”林天野认真地说，“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写同一个故事。”
　　“怎么说？”
　　“一个故事，我们以各自的角度和想法各写各的，或者，”他停了一下，“我们共同来完成。”

　　罗怀特眼睛一亮。没有头绪的他，像是找到了一点方向。
　　简叔和郑叔的故事，他看过和听过他们各自的版本，也是一样的道理吧。思维活跃起来，他又有了新想法。
　　“我现在就想到一个好点子，我可以仿写你的帝星球少年。”
　　“好啊，很期待。”

　　罗怀特说：“大作家，以后你要多指导我哦。”
　　林天野注视着罗怀特的眼睛：“来吧，我愿意陪你走进多彩的文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