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行》徐乘

63、重逢（2）

　　赵廷军放手将孙传尧推到地上，走到厅堂门口，沉声道：“你是怎么杀害我大哥的？”
　　孙传尧道：“那日在刘尚府内，赵昆被我割喉致死。”
　　赵廷军问道：“你明知道找我是来送死，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出你的身份？”
　　孙传尧道：“我们确实在五亭镇遇到盗匪，杨恺被他们杀死了，你可以杀我，但是放了杨峥，他是无辜的。”
　　赵廷军冷言道：“他是案犯，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何况他与你相识，是不是同谋，还不知道。”
　　孙传尧道：“他没有参与刘尚府内的暗杀，什么都不知道。”
　　孙传尧单膝跪地想要支撑着站起身，却被赵廷军从身后用手臂勒住脖子，按倒在地，低声道：“我本来应该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杀死杨峥的，也好让你知道逝去亲人的痛苦。父亲长年在外征战，是大哥将我和倬良带大，还请了师父教我剑法。今日我就用你的血偿还我大哥的性命，当然也不会放过杨峥。”
　　孙传尧挣扎着想要脱身，却被赵廷军扣住脖颈，刀刃抵在颈部，黑暗的恐惧顷刻之间侵袭全身。
　　孙传尧闭上眼睛，眼泪流过脸颊，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夜鹰，你在干什么？”
　　赵廷军放开孙传尧，答道：“我已经找到山雀，准备为我大哥报仇。”
　　一个身影走到孙传尧面前转过身，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灰色衣衫，褐色锦袍，身形与李景宣极其相似，黑色的眼眸也一模一样，相比之下却没有李景宣的温暖平静，脸形棱角略显分明，眼神似秋风般凛冽，刀锋锐利。
　　此人身边还站着一位青年，白净面容，像是一位读书人。
　　说话的青年看着孙传尧，伸出右手搭着孙传尧颈部的脉搏，左右打量起来，放下手，浅笑道：“怎么回事，拥有龙炎血脉，你该不会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吧。”
　　孙传尧叫喊道：“别碰我，你们到底是谁？”
　　青年也不生气，坦然道：“我叫李屹，他叫王简，至于赵廷军，你应该已经认识了。”
　　李屹见孙传尧没有答话，疑惑道：“你在长安杀了那么多人，只判了流刑，好像太轻了吧。”
　　王简站在一旁，解释道：“长安传来的消息，李景宣为他求情，才减刑至流放。据说那日在青风苑抓捕他的时候，李景宣和蒋以泉单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才将他交给大理寺。”
　　李屹听着王简的话，寻思片刻，说道：“夜鹰，我知道赵昆是你的哥哥，可是杀了孙传尧也救不回他。孙传尧真得不能杀，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此去长安，我也没给景宣带礼物，就把孙传尧送回去，也好让他知道，我没有父亲那么绝情。”
　　赵廷军听着李屹的话，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不愿意，没有答话。
　　孙传尧道：“李景宣是我的仇人，是他命人将我流放崇州，你们再送我回去干什么？”
　　“李景宣就在长安，这件事你可以回去问他。”李屹答道：“夜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抓到山雀的？”
　　孙传尧轻轻转动着手腕，绳索因为之前的挣扎，变得松散了一些，手腕之间有了空隙。
　　赵廷军道：“今日大清早，他自己倒在我的马队前，说是流放的队伍遇到盗匪，来向我求救，又对我说出他的名字，我知道山雀叫孙传尧，就把他抓来了。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狼狈的流放犯人，也是一起抓来的。”
　　李屹和王简听到赵廷军的话，面面相觑，惊惑疑虑，李屹道：“听说山雀武艺高强，杀人于无形，他没有反抗吗？”
　　赵廷军道：“我也觉得这件事说不太通，不过他确实没有反抗。”
　　李屹目光闪动，说道：“你让侍卫将杨峥带来，我来问问他是什么回事。”
　　不久，侍卫将杨峥带到堂内，说道：“殿下，赵将军，我们在杨峥身上搜出一枚戒指，请殿下过目。”
　　侍卫将贺真的宝石戒指交到李屹手上，李屹看着戒指交给王简，问道：“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孙传尧双手已经挣脱了绳索，却仍旧装着被反绑的样子，没有动手。
　　王简接过戒指，答道：“这是突厥的饰品，还值点价钱。”
　　李屹走到杨峥身前，问道：“杨峥，这是从哪里还来的？”
　　杨峥脏兮兮的脸颊，沾着些泥土，不以为意道：“地上捡的。”
　　李屹对赵廷军使了眼色，随即走到杨峥身前，猛然将其推倒在地，左腿膝盖顶着他的胸口，厉声喝道：“杨峥，你是怎么对我说话的？地上捡的，我怎么没在地上捡到一块将军的令牌？
　　杨峥躺在地上奋力挣扎着，无法起身也无法回话，沉重地喘着气息。
　　孙传尧想要站起身，却被侍卫按倒在地，喊道：“你们不要对付杨峥，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屹抬头看着孙传尧，问道：“孙传尧，或者你来告诉我，这枚戒指从哪里来的，科罗和肖钧夷在边境打仗，你们还没有到凉州，手里就拿着突厥人的东西，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孙传尧眼眸闪动，没有答话。赵廷军警觉地看着孙传尧，顷刻之间，两人同时行动，孙传尧双手松开绳索，抽出侍卫身上长刀，急跃而起，赵廷军抢步前冲，挥刀横扫，孙传尧将刀刃架在王简脖子上，两把刀刃同时对着王简，孙传尧躲到王简身后，逃过了赵廷军的攻击。
　　堂内侍卫一阵惊呼，没有人想到孙传尧的动作会比赵廷军更快，准确来说没有人看清孙传尧到底是怎么将王简挟持到自己身前，李屹见此情形，站起身，眼神锋锐，嫉恨而带着敌意，呵斥道：“孙传尧，你想干什么？”
　　孙传尧拉着王简缓步退到墙边，喊道：“你们别过来，我不想杀人，把戒指和我的刀给杨峥，出了府衙我会放了王简。”
　　孙传尧说完话，胸口剧烈疼痛起来，鲜血在腹中翻腾，却还是强忍着将王简拉到墙边。
　　孙传尧架着刀刃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气息急喘，嘴角渗出血迹，这些李屹和赵廷军都看在眼里，李屹挥手让侍卫四散开来，沉声道：“我们会放你安全出府，别伤害王简。”
　　李屹将戒指和灵均交给杨峥，杨峥走到孙传尧身边，低声问道：“阿尧，你没事吧。”
　　孙传尧咬牙道：“我还能撑下去，拿着刀我们走吧。”
　　王简在孙传尧手里，完全放弃了抵抗，神情自若，低声道：“孙传尧，你们拿着戒指，到底想干什么？”
　　孙传尧持紧刀刃，一股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答道：“闭嘴，不要问我问题！”
　　李屹假意道：“孙传尧，李景宣将你送往沙州，身上还带着突厥戒指，是不是暗地和突厥勾结，来对付我。”
　　孙传尧想要辩解，大口鲜血翻涌而出，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半跪在地，无力起身。
　　李屹和赵廷军带着将士将孙传尧和杨峥包围起来，悠悠道：“山雀终于出手了，听说第一次交手就将温乔的刀砍断，我看传言不会有假，不过受了伤，夜鹰，你和孙传尧比怎么样？我可不希望李景宣身边再多一个像温乔一样的帮手。”
　　赵廷军皱眉道：“速度比我快。”
　　孙传尧倒在杨峥手臂上，嘴角溢满鲜血，杨峥无助地哭喊道：“阿尧，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胸口很疼？”
　　孙传尧还未来得及回话，两名将士在李屹的授意下，将杨峥和孙传尧分开，把杨峥拉出了人群。
　　孙传尧倒在地上，胸膛阵阵刺痛，不停地咳着鲜血，无法抵抗，亦不想开口多说一句话。
　　王简走上前来，抓着孙传尧的腕脉，沉声道：“殿下，他受了内伤，如果不及时服用草药，怕是会伤及内脏，咳血不止。”
　　“将杨峥用绳索捆起来，扔到草房里。”李屹下令道，“孙传尧，在后院找间客房让他休息，派侍卫在门口把守，不得走出房间半步。”
　　昏迷之中，孙传尧感觉有人喂自己喝下一碗草药，随后便神志昏暗，失去了意识。
　　孙传尧再次醒来，已至深夜，房内亮着微弱的烛火，回神想起自己应该还在刺史府内，戒指和灵均都在李屹手上，独自悔恨。孙传尧坐起身，发现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却很单薄，无法抵御夜风的寒冷，四顾回望屋子，看到衣架上挂着一件厚制的灰色衣袍。
　　孙传尧站起身，忍着疼痛，披上衣袍，坐到桌边。一位仆役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四层格子的饭盒。褐色金漆的盒子，让孙传尧想起了李燕亭给自己吃茶叶团子的那个晚上，一时神色恍惚，五味杂陈。
　　仆役将饭盒内的食物端在桌上，盘子里有鸡肉，菜蔬，和一碗米饭。孙传尧觉得很饿，但是没有动手。
　　孙传尧问道：“杨峥怎么样了，我是说关在马房的少年，他们没有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