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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藤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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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了。
这是纪迭君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她不该喝下绒绒送来的药,也不该对看似没有危险的可爱小姑娘放下警惕。
也不知道那药是一次性的还是永久性。
纪迭君烦躁地抓着头发。
冷静逐渐压下懊恼,她目光巡视着四周。
不是她最初醒来的那间屋子。
云逝三人不知所踪。
她站起,推了推门。
一动不动。
思索片刻,纪迭君盘腿坐下,闭上眼,调动神识。
小村庄地图浮现。
蘑菇似的房子密密麻麻堆在一处,几条小道蜿蜒曲折,向村外蔓延。
再往外,是茂密的森林。
森林?
纪迭君骤然睁眼。
他们遇到辛蔓时,外面是森林吗?
她仔细回忆。
当时什么也看不清,但绝对不是森林。
但当初从空中坠落的时候,依稀是看见了浓密的绿荫。
纪迭君徐徐吐出一口气。
可就算知道了外面是什么,有结界在,她也出不去。
枯坐许久,一无所获。
大门紧紧关闭,室内一片暗沉。
黑暗之中,时间流逝并不明显,纪迭君能感觉到自己越发急躁。
她干脆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消磨精力。
走了几十圈,纪迭君感觉有些眩晕,低头时,她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眼花了。
地面上的小花是哪儿来的?
闭眼缓了缓,再一睁开。
一朵发光的洁白小花突兀地立在屋子正中,惬意地舒展着枝叶。
纪迭君目光惊奇,刚凑上去观察,却听里面传出了云逝的声音。
“纪姑娘,你还好吗?”
纪迭君眨眨眼,没回。
青年清润的嗓音多了丝急促,“纪姑娘?”
纪迭君语气飘忽,“云逝?”
小花椭圆形的叶子欢快地抖了抖,“纪姑娘,是我。”
纪迭君蹲下,食指轻轻拨动花瓣。
小花猛地一抖,洁白的花瓣上多了层浅浅的红晕。
想象着云逝此刻的窘态,纪迭君唇角泄出一丝笑意。
心中的躁意消散了不少。
见云逝的第一面,他身受重伤,纪迭君依稀能看出他是只花妖,却不知品种。
他伤好些之后,竟是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妖。
如果是这样一朵普通的小花,那还挺可爱的。
“你们怎么样了?”
云逝道:“我和轩辕祎他们并未被关在一处。”
也是,都跑过一次了,哪儿还能把他们关在一起?
纪迭君:“我昏迷之前听辛蔓道,三日之后举办大婚典礼,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出去吗?”
云逝闷闷的,“我重伤未愈,这结界我也看不出有何古怪。”
“那蛇妖不就是想假借婚嫁之名吃了我们吗?大不了我扔些花瓣给她好了。”
纪迭君心情很是复杂。
这小可爱怎么这么单纯?
以辛蔓见了她脱衣裳的行为来看,她可能真的只是想要三男一女四个夫君。
怎么可能假借婚假之名……
等等!
纪迭君陡然提高音量,语调都飞了。
“辛蔓是蛇妖?!”
云逝疑惑,“是啊,怎么了?”
纪迭君瞪大了眼。
一想到那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是条蛇。
她整个人都幻灭了。
她最怕的就是蛇这种爬行动物啊啊啊啊!!
脑子里灵光一闪,纪迭君陡然想起那结界的手感。
越想越觉得像蛇。
啊啊啊啊他们不会被一条蛇盘在中间了吧!!
救命啊!!!
纪迭君头皮阵阵发麻,崩溃地蒙住脑袋。
那头的云逝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连声问道:“纪姑娘?纪姑娘?怎么了?”
纪迭君整个人沉浸在绝望中,恍恍惚惚说了一句。
“我没事。我想,咱们还是把这村子砸了吧。”
云逝:“?”
……
纪迭君的大脑从打碎重组,再打碎,再重组,重复了许久。
等她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脸上的神情坚毅到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云逝的小花扬起叶子,“纪姑娘?”
纪迭君斗志昂扬。“我在。”她想到一个问题,“云逝,你的妖力恢复了?”
云逝道:“能用的不多。”
“那好。”纪迭君眉眼舒展,“你借我一些。我想了想,我醒来时还能动用妖力从竹舟中取东西,后来妖力全无,不外乎是这些日子喝的药。”
“芝雪牡丹是疗伤圣品,解毒也不在话下。你借我妖力,我将它取出给你们服下。”
云逝应了。
叶子缓缓伸长,轻轻搭在纪迭君手腕上,轻柔得仿佛羽毛,带来丝丝痒意。
温热的气息自手腕传遍全身。
妖力一点点自柔软的叶子渡到纪迭君体内。
她握住脖子上的竹舟,取出那朵美不胜收的芝雪牡丹。
拔下四片花瓣,眼睁睁见到上头的花瓣越来越少,纪迭君心疼地滴血。
服下一片,腹中暖意骤生。
被封存的妖力重新回到体内。
纪迭君眼中浮现出喜意,将剩下的花瓣放在叶子上,上扬的语调暴露出她的欣喜。
“能行,你们快服下。”
叶子蜷缩,将花瓣包裹住。
“多谢纪姑娘。”
小花缩回地面,留下一片花瓣。
“纪姑娘,有事唤我即可。”
云逝的声音缓缓消散。
纪迭君捡起那片花瓣,收好。
她又调出了地图。
恢复妖力只是第一步。
据她观察,辛蔓的妖力在所有妖中明显是最高的。
轩辕祎和姚烨两个小子初出茅庐,比她强不了多少。
至于云逝这个疑似大佬又有伤在身。
硬刚刚不过,就只能跑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研究出一条万无一失的路线。
纪迭君神识全部集中在地图上。
时间久了,脑海阵阵胀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忽然一凝。
是错觉?
怎么感觉有条路在动?
神识集中在那一处,纪迭君眼中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没错,确实在动!
如同水面上随着涟漪飘浮的落叶,轻轻荡荡地摆动着身姿。
摇摆间,露出一条路,蜿蜿蜒蜒地通向森林。
纪迭君眸光大亮,双手撑在地面,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仰头轻轻一笑。
找到了。
……
纪迭君不知在那小屋里待了多久,漫长到好似沧海桑田。
直到门从外打开,绒绒甜美的声音落下,她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已经三天了。
“迭君姐姐,这是主人特意命人为你缝制的喜袍,你快换上试试。”
绒绒举着托盘,笑盈盈地站到她面前。
仿佛之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纪迭君很是服气。
绒绒自行忽略了她的脸色,抖落喜袍。
那喜袍是男子样式,由上百只冰蚕吐的丝织成,触感光滑冰凉,衣身上用金线绣成的金龙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腰间配以黑色腰封,将纪迭君的腰勾勒地极为纤细。
绒绒把纪迭君随手扎起的头发规规矩矩扎好,用玉冠固定。
纪迭君的五官生得精致,又带着一股柔弱的清透易碎感,将这男式喜袍换上,活脱脱一个俊俏清瘦的小公子。
绒绒歪着头打量她,很是满意。
“迭君姐姐真好看!”
纪迭君没忍住,送了她一个白眼。
她已经不想知道绒绒到底是个表里不一的两面派,还是真的傻。
绒绒也不在意纪迭君的嫌弃,领着她走向她曾经去过的,属于辛蔓的院子。
远远望去,大门上挂满了红灯笼与红绸。
路边站了许多妖,多到令纪迭君怀疑是否是整个村里的妖都来了。
他们脸上挂着喜悦的笑,腕上挎了个竹编篮子,一手将里头的花瓣撒向天空。
红色花瓣飘零,宛如一场染了血的雪。
走到院门口,纪迭君蓦地回头。
那些妖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动作机械,好似失去了灵魂,只剩一副躯壳,不断重复着某个指令。
“迭君姐姐,你怎么不走了?”绒绒催促。
纪迭君敛下眉,缓缓提步。
云逝三人已经到了。
一身黑衣,面容严肃的欢欢身后,三个俊俏美男穿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喜服,站成一排,格外赏心悦目。
尤其是云逝。
他的气质与红色并不相配,可穿着一身红衣,更衬得那张脸如玉温润。
触及到她的视线,云逝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耳根处的红云与那身衣裳相得益彰。
他真的,好容易害羞啊。
扫过丧着一张脸的轩辕祎和姚烨,纪迭君将目光放在正堂上。
床榻上升起一阵紫色烟雾,隐约可见一道曼妙身影。
欢欢和绒绒恭敬地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主人。”
辛蔓端正坐在榻边,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嫁衣如火,裙上却绣着一棵绿色藤蔓,自后背延伸至全身。
红绿交叠,呈现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感。
她蒙着红盖头,染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抬起。
绒绒膝行上前,牵着辛蔓的手,将她扶起。
轻柔的嗓音自盖头下泄出。
“夫君,我们拜堂吧。”
纪迭君向云逝挪动,掩唇悄声道:“她叫你呢。”
云逝斜睨她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纪迭君向轩辕祎使了个眼色。
小少年直接“哼”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
“夫君?”辛蔓疑惑开口。
纪迭君急急向姚烨眨眼。
少年冷着一张脸,给她留下一个倔强的侧脸。
纪迭君:“……”
“夫君。”
辛蔓的声音转低,阴沉沉的,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纪迭君肩膀一抖,瞪了那三人一眼,慢吞吞地挪过去,眉眼恹恹,有气无力道:“来了。”
辛蔓甜腻腻地“嗯”了一声,“快来哦。”
纪迭君:“……”
她打了个冷战,与辛蔓并肩而立。
欢欢站在下方,面无表情道:“一拜……”
“等等。”纪迭君打断她,对着辛蔓道:“辛姑娘长得这般貌美,何不将盖头掀了再拜堂?”
她意味深长,“说不定见了辛姑娘的无双美貌,有些人啊,也不再扭捏了。”
话落,纪迭君收到三道凶恶的目光。
“当真?”辛蔓语气期待。
纪迭君含笑,“自然。”
“那蔓儿听夫君的。”葱白玉指掀起盖头,辛蔓直直撞入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瞳眸。
刹那间,意识恍惚。
神识飞到了遥远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