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姐姐 ...
-
苏菲娜的双目陡然睁大，连眼周的皱纹都被撑开了一些呢。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赛亚听到莱恩的话，顾不得震惊女皇为什么没有在他的刺杀中死掉，皱着眉头看着苏菲娜。
“我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赛亚质问到。
赛亚的父皇和母后是自由恋爱，感情和睦，就是不太爱管事，最喜欢的事情是一起周游海洋，立志要把他们的经历写成一本属于他们的《海底三万里》。
听起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却并不是合格的父母。
从小，赛亚就和姐姐一起长大，在他心里，姐姐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吃的饭菜里或许可以没有盐巴，但是赛亚不能没有姐姐。
可是有一天，赛亚的姐姐失踪了，而那位慈爱地把小小的他们抱在怀里，讲述一个个有趣故事的奶奶，告诉他，陆地上的女皇，绑走了他的姐姐，割开他姐姐的血肉，剖出她的白骨，仅仅是因为好奇人鱼的构造。
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节姐姐的手指，伴随着一封极具挑衅意义的信，不会认错的，干涸的血迹中，姐姐的气息，微弱而痛苦的呼喊。
“小伙子，要不要问问你亲爱的奶奶，皇宫深处的房间里，关押的是哪位可怜的犯人呢？”
露天舞台上印着“新婚快乐”的背景幕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投影屏幕，莱恩手上捧着的小巧水晶球里的画面被投射到幕布之上，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灯光，只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质地不是太好，散发着晦暗昏黄的光影。
一条人鱼狼狈地躺在地上，金黄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飘散着，明明有一双莹白修长的手，可是令人遗憾的是，那双漂亮的柔夷，少了一根小拇指。就像被打碎的白玉，多了一丝不完美，让人不觉唏嘘。
人鱼的尾巴上有一道又一道错杂的伤口，新陈交加，血被海水冲洗干净了，露出泛白的口子。
人鱼难耐地扭动了一下，露出她那被散落的发丝遮住的面庞。许是因为长时间被关在房间里，面色白得吓人，不似活人，但是那张脸，几乎和赛亚一模一样。
她的嘴唇蠕动着，依稀可以辨别出想要说些什么，是“快跑”吧。
赛亚的姐姐，一条被囚禁的人鱼。
根本不需要细认，赛亚就知道，这绝对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姐姐，那个小的时候，领着他在皇宫的后花园里，追着藏在珊瑚丛中的小丑鱼，那个会在他饥饿时，偷偷溜进厨房，为他偷出水母饼，那个在他生日的时候，悄悄领着他游出水面，欣赏日落美景的姐姐。
姐姐，姐姐。
在无数海底的深夜里，两个不受重视的孩童，紧紧拥抱着的灵魂。
泡沫一般易逝的美好，珍珠一般坚硬的依靠。
“姐姐……”赛亚下意识放开了扶着苏菲娜的手，向着巨大的荧幕，那个虚影走去。
可是下一秒，屏幕陡然黑暗，姐姐的身影，和水上的浮沫一般，“砰”的一声，消失了。
赛亚红了眼眶，他死死地掐住了苏菲娜的脖子，“是你，你一直在骗我！”他当然不会认错，属于他们皇宫特有的，海底深处海草编成的地毯。
苏菲娜作为人鱼夫妇不在时，海底的代理者，同时又身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道行显然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简单，她用力一挥，就把赛亚狠狠地摔了出去。赛亚被掼到草地上，哪怕有柔软的鲜草作了冲垫，还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苏菲娜倒是好了一些，虽然形象也好不到哪去，此时她倒退了几步，又因为身体太过笨重，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喘着粗气。
其实有时候苏山竹挺好奇的，无论是之前赛亚被捕，还是现在被一巴掌甩开，总的来说就是挺弱一男的，苏菲娜怎么就这么确信赛亚可以刺杀成功呢？
难道就因为那什么命运之书的指导吗？
而且刺杀对象还是一位连苏菲娜自己都搞不定的森林女皇，怎么说呢，看赛亚轻轻松松被苏菲娜骗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这智商可能是遗传的吧，毕竟整件事情中这么多的疑点。
不过最惨的还是赛亚的姐姐吧，不理世事的爹妈，疯狂的奶奶，愚笨的弟弟，还有莫名其妙经历一切的自己。
“我还会再回来的！”见情势反转，苏菲娜快速地爬了起来，钻进轿子里，指挥鱼面人身的奇异生物跑路，灵活的身影简直就不像是一位年迈且体胖的老婆婆。
“既然都来做客了，怎么能不好好参观一下呢？我们这些做主人的，可不能招待不周啊。”澜琅走了出来，手微微捂着唇，轻笑到。
先前苏山竹看到穿着粉白纱裙的兔子花童们，此时穿着整齐的制服，小花篮里面装的不再是鲜花，而是一个个彩色的炮弹。
他们快速地朝着苏菲娜扔出炮弹，随着噼里啪啦地声响，苏菲娜的方向炸出五颜六色的烟花，别说，还怪好看的嘞。
等烟雾散去，苏菲娜和她带来的奇异生物们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被一些绳索似的玩意捆了起来，
不得不说，抓鱼还得是用渔网，才不会空军啊。
同时，赛亚也被控制了起来。
“伊丽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是，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
赛亚朝着伊丽弥的方向跪着，眼泪一滴一滴从他的眼眶滑下，顺着他的脸颊，浸湿了他的衣领。
伊丽弥沉默了片刻，“其实一切都是做戏罢了，我也一样。”
赛亚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一颗一颗的眼泪，变成了一颗又一颗圆润的，还带着热度的珍珠，滚落在草地上。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越伤心时，掉落的眼泪变成的珍珠就越完美。
在童年时，作为并不得父母重视的孩子，他总是被忽略的。
昏暗的房间，饥饿的肚子，来自仆人不顺心的时候不讲道理的打骂。
小时候的赛亚，不是个勇敢的孩子，在记忆中灰暗的，遍体鳞伤的日子里，唯一的亮光，是姐姐。
姐姐会轻轻抱着他，替他擦拭眼泪，“我们赛亚是勇敢的孩子，不哭啦，要变成小花猫啦。”
明明姐姐也很痛，赛亚偷偷看见过，姐姐躲在房间的角落，抱着自己的鱼尾悄悄哭泣。
那个时候赛亚掉落的珍珠，又大又圆。
后来，奶奶注意到他们，他们的生活好过了一些。
再后来，姐姐消失了，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明明前一天，姐姐还笑着揉着他的脑袋，说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他不怎么哭了，赛亚是勇敢的孩子，赛亚不能哭了，再也没有人会在赛亚哭泣的时候抱着他了。
赛亚救了一个人类王子，赛亚要做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是姐姐会喜欢的孩子。
王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尊重他，为他建了一座又大又漂亮的行宫，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欢迎他来陆地上玩。
赛亚背着奶奶偷偷来到陆地上了，王子很热情地招待了他，森林里的氛围真好，有全身长着毛的生物，好奇地摸了摸他的鱼尾。
王子说那种生物叫“猴子”。
有会飞的生物，给他唱属于森林的歌曲。
王子说那叫“鹦鹉”。
有憨厚笨重的生物，掏出甜甜的，黏黏的物品招待他。
王子说那是“棕熊”，还有它最喜欢的“蜂蜜”。
森林很好，王子也很好。
他回到海底，许多许多个夜晚，都在想念很欢迎他的森林。
他向海底的女巫换了一双腿，用什么？
他有什么呢，他还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吗？
赛亚用他三分之一的寿命，换了一双腿，哪怕那双腿，在走路的时候像针扎一样痛，可是当他牵着王子的手，跳了人生中第一支舞，摇摇晃晃的，并不优雅也不好看的舞的时候，他觉得，其实好像还挺值的。
海洋的公主，爱上了陆地的王子。
一个缺爱的孩子，爱上了一个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一切都会变好的是吗，姐姐？
可是突然有一天，奶奶告诉他，是森林的女皇，杀死了他的姐姐，那是王子的母亲。
赛亚偷偷去见过女皇了，女皇的尾指上，带着的那一枚戒指，原本，是属于姐姐的。
杀了女皇，一切都会变好的，是吗，姐姐？
姐姐，一切都不会好了。
一切，一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吧。
“我会帮助你姐姐的，算是我一直欺骗你的一个欠礼。”伊丽弥如此说到。
莱恩微笑地看着伊丽弥处理事务，孩子大了，总该放手的。
赛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没事的，姐姐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他也很好的。
哪怕再也没有资格去拥抱爱的人，哪怕一直期待着的婚礼，只是一个笑话。
哪怕他的余生，也只是一场泡沫。
至少，爱着他的姐姐，还活着。
已经很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姐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