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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出诊治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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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坐在床边,给老伴递着尿壶,爷爷卧在床上脸色泛白,对着尿壶呕吐。
楚文斌当场看见被吓一大跳,顿时紧张无比。
“他不舒服。”奶奶给老伴一点热水,爷爷沾一小口,眼前晕眩,摘下眼镜躺回床上。
陈桐和尺绫站在门口看一眼,陈桐留下,尺绫径直回房间。
楚文斌见状,问,“他去干嘛?”
“他睡去了。”陈桐答。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尺绫可谓是精疲力尽,本来就不想吃饭,回小屋往床上一躺,闭眼迅速睡死过去。
柴火仍凉,奶奶见孙子们放学回来,手忙脚乱热饭菜。陈桐阻拦:“算了算了奶奶,我们自己弄吧,你吃过粥了吧。”
爷爷仍旧眼前晕眩,看灯泡好似看太阳,头晕眼花好不舒服。
奶奶见情况越发严重,手一遍又一遍摩挲围裙,忧心忡忡。最终向大孙子请求:“你们去找医生来吧。”
村里有村医,是村书记的大女儿,诊所就在村头往上走。
陈桐和楚文斌按着路,走上村头敲门,不过十几秒门便应声而开,迎面的居然是个现代的大姐姐:“王医生,需要你上门看诊。”
王晓扎起头发,刚吃完饭,带上诊箱。
“什么不舒服。”
“头疼,头晕,呕吐,脸色发青。”楚文斌答,他比在场所有人都着急。
三人打着手电筒,匆匆出诊。
天上飘起毛毛细雨,在夜色中光芒微闪,如毫毛飞落,聚少成多,地面鞋底开始湿泞。这一趟走来并不顺利,脚步匆匆,话少行多。
村医终于到达,黄奶奶寸步不离。王晓早听说村里有拍节目的,她先前去城里进修学习,前两日刚回来,没想到这么早就找上门来了。
听说是三个人,怎么只见两个?
黄奶奶心急如焚,王晓先用手抚慰她,又迅速放下药箱,甩干身上雨滴替病人看诊。
“哪里不舒服?”
她再问一遍。
黄爷爷躺在床上,连身子都不想翻,睡得昏昏沉沉,梦话里又嚷嚷头疼。
“他昨天就有点头晕,今早捡了会柴,中午回来就说头疼,又晕。”
奶奶替黄爷爷说,她说得很细致。
“他说不想吃饭,可能发烧咯,我就给他熬白米粥嘛,喝下去就呕,呕完一直干呕,说肩膀痛头痛颈脖痛,不舒服想睡觉。”
“肌肉疼痛。”王晓翻译,记下来。
摸了下病人手,有些冰凉,脸色也青白,没甚精神。如果是十几岁的小孩或是中年人,她可能会说吃点药睡一天就好,但面前的是年近七十的老人,她也不敢轻易乱开药。
量完体温,有低烧。又揣摩一下症状,“问题应该不大,我开点止痛止晕药,最近感冒的人很多,可能是小流感,多喝一点热水吧。”
“那吃什么?”黄奶奶担心问,“他一天没吃食了。”
“等等,我弄点糖水。”王晓打开药箱,拿出葡萄糖。
“我去冲吧。”楚文斌和陈桐守在一旁看着。
王晓想,这两个小孩也不像传言说的那样野蛮,起码人品不错,是挺孝顺。
“我自己吧,你们不一定知道分量。”
她走到中间的瓦屋,进入小厅,见污渍满满的土地板,被熏黑的柴火灶。
她其实见得很多,小时候也经常与这些作伴,只是想到那几个城里来的小孩能习惯吗?
暖水壶里有温水,她刚想找个干净杯子倒一点,后面忽地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往左回头,却扑空,余光看见右边一个人影。
转回头来,终于见到第三个人。
他发丝凌乱,睡眼惺忪,穿着不属于这的打扮,却不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尊称一声王医生,没有关心一句卧病在床的农村爷爷,自顾自点起柴火。
“你要干什么?”她大概是出于好奇,也许是恶意,问一句。
水在锅中冒起热气,尺绫抓一把干面条,“饿了。”
王晓听着,看他下面条,蹙眉。
他动作实在太随意,水沸腾冒起阵阵白雾,云深雾绕,动作又慢慢悠悠,不由得让人觉得懒懒散散。人懒散,就会让其他人不满。
另外两位变形少年,守在房间门口,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起码有心。长得不花里胡哨,算是老实。
看他模样优越,骨子里没想到是个冷漠的利己货。爷爷卧病在床,奶奶忙前忙后,他却刚睡醒,一起来就只想着肚子饿,煮面条给自己吃。果然人不可貌相,漂亮的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素来爱憎分明,拉下面色。
尺绫加点盐,捞起面条,用碗就直接开始吃。
热气腾腾的面条,对比她手中给老人准备的葡萄糖,以及锅里生水的凉稀粥。
王晓不高兴。
“你来帮忙拿葡萄糖水。”
尺绫刚吃两口烫面条,听到这话,放下筷子,起身前来,端起暖水壶和杯子。
刚走出门槛,王晓嘴他一句:“你在家也这样吗?”
他跟在王晓后面,进屋子。
小小的房间里挤好多人,躺在床上的爷爷对着空气又开始恶心,闭上眼打算睡觉时眩晕,看上去很虚弱。黄奶奶不善言辞,心疼得要命。
王晓劝黄奶奶吃点维生素片,去隔壁房先睡,不然传染上就糟糕了。
“有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孩在这看着,轮流值班四小时,没问题的。”
将黄奶奶劝去休息后,楚文斌不放心,再一次追问:“医生,他真的没事吗?”
“真的不用去好一点的医院吗?”陈桐也跟着问一句。
“问题不算严重,多休息就好了。等会吃点粥或者面包垫垫肚子,然后就能吃药。八小时吃一次。”王晓最近见过很多这种症状,验血也是测出小流感,“一热一冷,又在村头和别人说话吃饭,就很容易染上。”
她余光望到尺绫转身打算出门,语气一变,叫住:“你去哪?”
尺绫停步,微侧头:“饿了,吃面。”
“把粥加热端过来。”王晓冷漠命令,“你也得做事,来了就得改变。”
尺绫愣愣,似乎想说话,最后还是算了,往小厅走去支起柴火。
王晓隔着十多米盯他,见到他确实在煮东西,转身回来对另外两个孝顺少年问:
“他一直都这样吗?”
陈楚:??“对啊。”
任劳任怨、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简单好养。
王晓皱眉,果然是个懒散自私、冷漠单薄、吊儿郎当的货,在小伙伴面前也一致恶评。
十分钟后,尺绫没有煮粥,煮了碗清水挂面,手上还挂着一条热毛巾。
王晓看他煮的新鲜挂面,觉得还算有救,比较细心。
摄像机远程操控,转一个圈,特意对准尺绫进屋,又见他假模假样地提着毛巾,王晓眉头一紧,心里立马想通前后逻辑关系。
煮面条代表细心,发烧敷毛巾代表孝顺。镜头前这样当然是三好孩子,大概是后知后觉,知道要装人设了。
尺绫放下挂面,筷子洗的干干净净。又拎起手臂上的热毛巾,折成方块状。
“你要干什么?”王晓又问,立马站起身,对自己心中的揣测正确大为得意,“不能敷额头物理降温的。”
尺绫看一眼毛巾,再看一眼她脸色,径直把热毛巾交给医生,“头晕肌肉酸痛,不是感冒,是颈椎病引起的。”
见王晓没接过毛巾,他直接放在她手上,解释:“压迫到交感神经,物理热敷一下,好好睡会明天就差不多好了。”
“等一下。”王晓喊停他。
“为什么不是感冒引起的?”
尺绫微顿:“直觉。”
王晓是名校医学生,五年一读完,没有考研究生,而是跟着父亲来到这个小山村过活。
她爸天天念叨着为人民奉献,她没什么感觉,现在的时代有份工作就很不错。进稍微好一点的医院都要博硕学历,她能入编制内就知足吧。
她不知足,她明明学习方向是外科,该和导师一齐站在手术台上,现在却要来小山村给一堆留守老人看糖尿病风湿痛,虽然满服务期就能调回城里,可她还是不知足。
“请你拿出理由。”她认真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我诊断错了。”
尺绫望见这场面,双唇一抿:“我没说过。”
王晓是专业出身的医生,学校里每天埋头苦读,现在一个城市里不知来路的小毛头指正她,把她日夜学习的知识否定,心生不满。
尺绫眼见对方似乎想点火,避开她的敌意,“我随口一说,不一定对。”
楚文斌替王晓接过毛巾,听完尺绫的话后,觉得试试又没坏处。
王晓回头:“等会。”
楚文斌以为这个王医生小心眼,只好停下手,没想到王晓说:“不要用湿毛巾,拿个瓶子灌热水,用干毛巾包着。”
颈椎病最怕受凉,热毛巾藏寒湿,敷上去是热,取下来就冷。楚文斌见尺绫没反驳,于是听话乖乖照做,准备好后。王晓亲手教他怎么敷,敷多久,非常耐心。
“凡事讲究证据。”王晓从床边起身,往门外走,对静立在那的尺绫偏头,“颈椎反弓,第一颈椎有错位,压迫到椎动脉。”
“椎动脉和交感神经什么区别?”楚文斌有些迷惑。
两人都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王晓背起药箱,准备出门回家。
尺绫站在那,等她走了后才进门吃面条。
面条早就冷掉烂成一坨,他仍旧很饿,久违狼吞虎咽进食。
面条溅起汁水,他放下筷子,捧起碗喝冰冷面汤。
吃完,他静坐,对着空碗吹门前风。
半晌,楚文斌进来洗碗,见他盯着门外发呆,好生奇怪:“你坐着干嘛啊?不冷吗?”
尺绫轻声:
“我失明了。”